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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復的另一種外交

張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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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佑生

1996-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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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復的另一種外交
 

本文出自 1996 / 9月號雜誌 科技巨人整隊上陣

美國知名影星羅賓威廉斯主演過一部叫做「野蠻遊戲」(Jumanji)的電影,劇中人被迫輪流玩一種類似「大富翁」的遊戲,不同的是,每擲一次骰子,都會出現洪水、颱風、猛獸等破壞力十足的災難。除非有人抵達終點,否則野蠻遊戲將永不終止。

從七月初到現在,「野蠻遊戲」成為陽明山上三屆國大定期推出的戲碼。中山樓內,與首屆民選總統同時出爐的三百三十四名國大代表在那集會。每天會議一開始,誰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會有人以「三字經」,甚至用椅子來「招呼」對方。一名駐台數年的外籍記者曾經用nasty(齷齪)這個字,來形容國代群毆場面之不堪。

有所變,有所不變 

「品味」是nasty的相反詞。從早年與連戰、陳履安、沈君山並列為政壇「四大公子」,到近年來最資深的內閣閣員;向來以「恃才傲物」著稱的錢復,從最注重繁文褥節的外交圈,轉戰到「野蠻遊戲」盛行的國民大會,擔任位階在五院院長之上,實質政治影響力卻不成比例的國大議長。

外界戲稱他是「馴獸師」或是「帶兵的班長」。其實,面對其他三百三十三名原本和他分屬不同世界的國代,錢復已經有所轉變,也有所不變。

在待人接物方面,比以往多一些耐心,大概是錢復擔任國大議長後,最明顯的轉變。當朝野國代為一些枝節問題,台上台下吵成一片的時候,「拜託,不要彼此攻擊,要攻擊找議長就好」、「很可惜,大家沒有聽議長的話」,幾乎快成為錢復的口頭禪。

甚至在面對國代姍姍來遲,會議必須延後召開時,老早就坐在主席台上的錢復,還會與已經到場的國代一一握手致意。

錢復自己意識到,職務的轉變意味著行事風格必須隨之調整。如果說選民是總統的「頭家」,那麼國代就是國大議長的「頭家」。他雖然試圖放下身段與各個「頭家」打成一片,距離感卻始終存在。

「錢復記性好,叫得出每位代表的名字,但是總給人一種只是把事情做好而已的感覺。」一名國民黨國大黨團幹部如此表示。這種感覺起源於錢復公私分明的個性。在工作上和錢復常有接觸的人,不見得能和他培養出私人交情。他積極與國代們互動,主要還是希望在朝野間營造出比較和諧的氣氛,改善國大在社會上的形象。

「一時外交人,一世外交人」的性格,也反映在他的新角色上。在過程中,錢復充分運用他嫻熟的外交手腕,用以彌補其主持議事技巧不足之處;或是適時展現其豐沛的外交人脈,在國代間建立起議長的權威。

當朝野僵持不下時,他會主動邀集三黨代表協商,用談判代替對抗,正是典型的外交作風。宏都拉斯的雷伊納總統(Carlos Roberto Reina)赴國大演講,更是錢復浸淫外交領域多年,所累積人脈的具體展現。

被質疑的存在價值 

不過,受到整體政治環境的制約,錢復一方面必須借重政黨協商以化解議事僵局,另一方面也使他的角色被局限為單純的會議主席。

他努力學習主持議事技巧,呼籲三黨通誠合作。無奈言者諄諄,聽者藐藐;朝野國代照樣一開會就打打鬧鬧,國大整體形象不斷「探底」,廢除國大的聲浪隨之攀升。

事態如此發展,癥結批不在於錢復是否為盡職的議長,而是國大先天的宿命,因為國代對於像修憲這樣維繫國大存在的根本職權,都不當成一回事。

兩年前,二屆國大花了九十天進行箏,階段修憲,當時國民黨還掌控四分之三絕對多數,但是絕大多數時間都耗在一些枝微末節問題上面,直到最後一周,修憲案還排不進二讀會。

臨時會最後一天之內,整個修憲案的二、三讀程序在朝野大打出手、民進黨集體退席、法定人數無法確定的情形下,強行通過;確定了總統公民直選、削減行政院長副署權和增設國大正副議長等增修條文。

這段往事可以證明,國大只要一開始運作,即使討論國家根本大法,都會不由自主地陷入「野蠻遊戲」的困局,某種「自我混亂」的機制,隱約存在於國民大會內部。因此,面對如此惡劣的大環境,無論錢復投注多少心力在議長工作和提升國大形象上,恐怕都很難減低社會對於國大存在價值的根本懷疑。

錢復為表示維持議事中立的決心,從不參加任何政黨黨團的活動。就連由李登輝作東的考試、監察兩院被提名人輔選餐會,原本秘書幾乎幫他報了名,但是錢復在最後關頭還是打了退堂鼓,因為他不想讓在野黨有任何攻擊的藉口。 

然而,他畢竟是靠國民黨強力輔選才當上議長的;因此,錢復能夠將朝野代表帶上談判桌,呼籲他們凝聚共識,卻沒有很好的「籌碼」來解決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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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朝野曾經為了審查考試院正副院長被提名人的時間,嚴重不和。後來是曾為高雄市長的國民黨不分區國代,也是主席團成員之一的蘇南成發了一頓脾氣,才讓事情有所轉圜。

蘇南成不客氣地告訴其他主席團成員,「從有眼睛以來「沒看過那麼爛的會!」在他的堅持下,對於資格審查時間和整個八月份的議程排定,朝野很快就達成協議。

注定的鬥局 

針對這種情形,政大法學院院長蘇永欽指出,其實誰來當國大議長,結果都差不多,因為真正決定議事順暢的關鍵並非在議長,而是三黨黨團。

蘇永欽解釋,國大議長只是日常會議的主持人,至於排定議程的大權則落入主席團手中,而主席團正是三黨黨團勢力具體而微的展示場所。

簡言之,錢復擔任議長的象徵性權威,大於實質權威。

儘管如此,在野黨對他維持議事中立的企圖,多持肯定態度。民進黨國大黨團發言人陳金德指出,錢復畢竟具有相當的地位,國民黨黨團不會動輒下條子,要求停止討論逕付表決,在野黨也不會包圍主席台或者甚至掀桌子。

至於在國民黨黨團內部,卻常聽到錢復給在野黨太多發言空閒的批評。名廣播人,也是國民黨不分區國代的石元娜認為,這也許是某種「以柔克剛」的策略應用。

新黨國大黨團副總召集人湯阿根明白表示,議事抗爭是在野黨唯一的手段,因為表決結果早已注定。如果執政黨想要「裡子」和「面子」兼顧,壓縮在野黨的發言空間,必然會引起強烈反彈。

「國大是一個鬥雞場,一進場就注定要鬥。」師大社會教育系教授,同時也是國民黨不分區國代的趙寧解釋,三百多個人齊聚一堂,成天在國大內規的標題或是標點符號之類的細微問題上做文章,有人一有機會就想上鏡頭,各種衝突因而層出不窮。

儘管如此,國大亂象並不能全然歸咎於個別代表的作秀心態。三個主要政黨對於議事和許多議題,原本的歧見就很深,各自又都很堅持基本立場,這可能才是議場風波不斷的主因。

台大政治系主任,也是國民黨不分區國代的許慶復表示,政黨協商雖能做出初步結論,但是執行時往往有阻力。各黨對於要討論的事項都有定見,雖有協商,各邊都想偷渡一點點,形成「局部零和」。

另外,被錢復倚為議事順暢「法寶」的政黨協商,也存在某些盲點。每當議事陷入停滯,常看見三黨代表聚在發言台前「交頭接耳」一陣子後,向大會宣布協商結果。

這樣的運作方式,黨團成員當然沒有機會充分參與。國民黨區域國代,也是經濟部中小企業處處長的黎昌意回憶,有一回,國民黨國大工作會主任莊隆昌逕行上台宣布三黨協商結論,講不到幾句話,就被台下的黨籍國代給轟下來。

英雄難用武 

除了各種結構性的因素,一些有過議會經驗的在野黨國代看準錢復是國會「新兵」,一有機會就批評他主持議事的技巧,有時也造成錢復與代表唇槍舌劍的場面。

自我要求甚高的錢復在面對質疑時,除了立刻打斷其發言,直接回應批評之外,還曾經從公事包中拿出講義,表示他有請議事專家幫他上過課。

事實上,錢復在決定接受國大議長提名之後,曾經向第一屆國大秘書長何宜武、黨團書記長朱士烈、前立法院長梁肅戎以及台灣省及北高兩市的議長等人,請教過主持議事的技巧。只不過,遇上成員素質不齊,又常「不按牌理出牌」的三屆國大,再怎麼高明的會議主席,恐怕都會發出「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嘆。

在一場輔選考試、監察兩院被提名人的餐會上,國民黨主席李登輝詢問不分區國代石元娜:「國大好不好玩?」石元娜愣了一下,她猜想,李登輝的意思可能是問她有沒有從國大學到東西。 

石元娜想了又想,一種時間被無情浪費掉的無奈感,在心頭揮之不去。「一點也不好玩。」則是她的結論。

就納稅人而言,面對仍在上映中的國大版「野蠻遊戲」,一天要花掉八百多萬台幣的殘酷現實,想到的可能就不只是「好不好玩」的問題答案而已。

中美斷交時擔任外交部常務次長,「江南案」爆發時為駐美代表的錢復,在經歷過外交戰場上的狂風暴雨試煉後,縱身投入陽明山上的「野蠻遊戲」,等於已經脫離黨內中生代卡位惡鬥的暴風圈,也形同與權力核心漸行漸遠。他凡事不做則已,一做就要做好的個性,到了國大,究竟是顯示徹底改革的契機已經來到,還是代表一顆棋子被放錯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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