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是不沾鍋的吳敦義

張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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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佑生

1996-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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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是不沾鍋的吳敦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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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1996 / 3月號雜誌 第117期遠見雜誌

車入西青埔,這個負擔高雄市每天一千七百噸垃圾的掩埋場,除了陣陣異味隨著西北風撲鼻而來,映入眼簾的還有數十幅用毛筆大字寫著「吳敦義下臺、垃圾不會來」和「白賊義」等標語的白布條迎風飄盪。

今年元旦爆發的西青埔垃圾場居民抗爭風波,讓全國觀眾看見很少成為頭條新聞人物的吳敦義,面色無比凝重。市府官員和主跑高雄市政的記者都指出,一向給人信心十足感覺的吳敦義,從來沒有這樣苦惱過。

西青埔可能是吳敦義二十多年一帆風順的從政生涯中,最大的一塊「絆腳石」。一月底,副總統參選人王清峰跑來西青埔造勢,痛斥執政者的無能,這對於亟待重新出發的吳敦義而言,無疑具有「雪上加霜」的效果。

踢到垃圾「鐵板」 

同樣是擁有四十萬張選票的直轄市長,吳敦義沒有議會三黨不過半的煩惱;同樣是從官派到民選,吳敦義除了掉過一次淚,從不曾對中央提高過「分貝」。

入主高雄市政五年多以來,吳敦義的新聞躍居全國版面的機會並不多,卻始終保有不容輕忽的政治分量;從副總統、省長到內閣部長人選的「猜題熱」中,吳敦義的名字總會被人提起。

與陳水扁、宋楚瑜相比,吳敦義的施政風格雖不明顯,卻也有跡可循。他凡事追求完美,一旦知道局處首長做不好時,即使在大庭廣眾前,也一定嚴厲批評。他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自稱連「害病」的時間都沒有。到議會做施政報告,最常提到的就是高雄市政有哪些項目全國第一。

不過,傾向於儘量避免被一些麻煩事情纏身,就像「鐵弗龍」一樣地不沾鍋,卻構成吳敦義施政風格的另一面。

對於一些比較會得罪人的市政建設,例如,垃圾場址的選擇,或是涉及地方利益分配的議題,像是捷運和公益彩券的發行,只要議會反對,他通常都會予以「尊重」。府會問政治責任的歸屬,有時候變得曖昧不明。

相形之下,吳敦義對於與地方利益分配沒有衝突的市政建設,比較津津樂道。他引以為傲的「吳敦義經驗」包括有:預算執行率、公文時效、殘障晉用達成率和國小營養午餐普及率,高雄市政府都是全國第一。

然而,這種「趨吉避凶」的作風也有踢到「鐵板」的時候。西青埔垃圾這場居民抗爭風波,不僅是吳敦義從政生涯中的「變奏曲」;吳敦義處理這件事的態度,更是具體而微地展現了他施政風格的另一面;那就是,不到最後關頭,儘量不去碰可能會得罪人的市政建設,並且表示「尊重」議會的決定。等到麻煩爆發以後,則強調尊重相關主管的權責和專家的意見,自己退居幕後。

跳票的承諾 

據接近吳敦義的市府官員表示,西青埔事件特殊之處在於一向給人「自信滿滿」感覺的吳敦義,面對居民「白賊義」的指責,私底下顯得相當苦惱。主跑高雄市政的記者也都知道,有人提到西青埔問題的時候,吳敦義馬上就會作出「阿彌陀佛」的手勢。

西青埔抗爭的導火線是五年前吳敦義與當地居民簽下的一紙協議,全高雄市的垃圾到一九九五年底以後,將有新的去處。

「光陰似箭」,五年轉眼即過,作為西青埔替代方案的北、中、南三區焚化爐一座也沒完成,「停用西青埔」的承諾注定跳票。

一方面,吳敦義有蘇南成時期府會失和的前車之鑑,到任後便以維持府會關係和諧為要務,具體作法就是儘量不動用表決。以焚化爐為例,上屆高雄市議會的反對勢力只有民進黨的五席,市府送審的預算只有規畫設計的部分,營建部分則在幾位議員反對下並未編列,無從表決起。

另一方面,前兩任環保局長舉辦焚化爐說明會時,遭到當地民眾的「文攻武嚇」,被罵三字經、丟雞蛋、潑水、掀桌子;結果是各辦了一場說明會後,就打退堂鼓。

既然議員和民眾都反對,興建焚化爐的計畫就此被打入「冷宮」。根據市政會議的紀錄,吳敦義此後並未下達加強溝通或繼續推動相關事宜的指示。

西青埔的居民指出,吳敦義「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自己會被強力慰留下來繼續選市長,自食「跳票」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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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吳敦義一年多前就已經知道,現階段所謂的替代方案就是「續用西青埔」。但是,面對議會和記者詢問有無替代方案時,他總是斬釘截鐵地說「有」。有人追問細節時,他一律雙手合十,語帶玄機般地表示「不可說,不可說。」 

市議員洪茂俊指出,當時議員一方面體諒市府有地點提前曝光可能失敗的顧慮,另一方面也擔心萬一是自己的選區「賓果」該怎麼辦,所以就不再追問。

專家頻護身 

吳敦義一直推到「支票」到期前的半個月,去年十二月中旬,才選擇市府的例行公事--動員月會,做為宣布「跳票」的地點。

聯合報駐高雄記者王瑞伶回憶,消息來得如此地突然卻又那麼地不起眼,記者的普遍反應是「錯愕」,更有人因為沒有進入動員月會會場,而到第二天才知道這件事。

居民指責吳敦義「背信」,罵他是「白賊義」。吳敦義除了一再道歉以外,話鋒一轉:「難道讓高雄市的垃圾暴露在街頭,就不算「背信」嗎?」

西青埔居民對這種近乎「挾垃圾以自重」的講法感到不滿;吳敦義在事發以後,派出才上任一年多的環保局長吳明洋到「前線」當「砲灰」,更讓他們氣憤。

雖然吳明洋表示,基於政府「連續性」的觀念,他願意負起與居民賠罪、溝通的責任;但是,居民卻不能諒解吳敦義把自己開的「芭樂票」,推給幕僚來「兌現」。

吳敦義對此提出解釋:「哪有最高指揮官動不動就跑去第一線的道理?」他並且反問,臺北三峽也有垃圾糾紛,「居民看到尤清了嗎?」

不過,西青埔居民卻指出,五年前第一次垃圾大戰爆發時,吳敦義是現場指揮官。

西青埔的民眾要求縮短續用年限,吳敦義則堅守五年的底線,並且強調這是「專家的意見」。值得一提的是,吳敦義面對議員窮追猛打捷運何時可以開工時,「專家的意見」加上「穩步前進」,也一直是吳敦義的標準答案。

若以此斷定吳敦義是服膺於「專家政治」,倒也末必。去年底,小港農會發生擠兌風波,但迅速獲得高雄銀行支援而平息。事後,吳敦義向市府員工表示,整件事能夠圓滿解決,是因為他指示財政局長做出正確決定。

其實,吳敦義既非環保出身,也不是工程專業,和財政更扯不上關係;他是台大歷史系畢業。

府會的和諧表面 

市議員洪茂俊曾經在國民黨市黨部會議中消遣吳敦義的施政風格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有問題都撇給相關局處,有績效則獨攬。

吳敦義對於議會比較有爭議的案子,通常不會想「強渡關山」。但是為了不得罪議會,他從來不會明顯地把責任推給議會。

例如,捷運和公益彩券的發行預算被刪,連市議員蕭裕正都指出,其中與有些議員間的利益擺不平有關。求證於吳敦義,他只表示:「各界想多參與,我只能這樣說。」吳敦義既不願意得罪議員,也不想讓自身陷入利益瓜分漩渦的心態,相當明顯。

市議員陳道實對於吳敦義的這種作風提出警告:「府會關係和諧對於有作為的市長,很有幫助;但是如果力求表面的和諧,反而什麼事都做不了。」

儘管西青埔事件讓吳敦義在一路平坦的從政之路上栽了個「筋斗」,高雄捷運的動工日期也仍然是個未知數,因而認為港都將是吳敦義仕途終點的人,應該不多。

不過,在眺望天邊彩虹的同時,腳下的玫瑰也得要細心照料。吳敦義如何在愛惜羽毛,準備振翅高飛之際,盡力去突破,而非一味地規避,市政建設中各方利益的糾葛,替港都子民規畫出「跨世紀」的發展藍圖,應該是他能否成為名副其實的「跨世紀接班人」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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