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小時沒有睡覺」、「走在湖北山區,深怕土匪出來搶劫」,經過十二天的實地採訪,回到台北的編輯楊孟瑜和許月瑛仍小有餘悸。
就像TIME雜誌發行人常常寫道:「一篇好的報導,絕少是很容易做出來的。」
採訪中國大陸貧困山區,除了車途勞困,更嘗到生死之間的恐懼。
萬里迢迢.兩位編輯是為了探訪一個牽動中國人心中的痛--失學的故事,和帶來中國人希望的「希望工程」。
枯萎的小花蕾
這一幕幕湖北和安徽邊區的景象,是讓人見到了抹不掉的。
一位五歲不到的小女孩,手裡抱著嗷嗷待哺的小娃子,一路走一路回答訪客的問題。
穿著斑斑補釘褲的十一歲少女,正背著弟弟,走二華里路送池上學。這是她每天唯一和學校有緣的「功課」。
女孩失學,在這裡是「理所當然」。一首名為「搖籃」的詩,最能寫出箇中心境:
「弟弟的搖籃是姐姐的背,
姐姐失去了上學好機會;
嫩嫩的雙肩、細細的臂,
接過媽媽一份沈重的累。
搖呀搖,搖呀搖,寶寶快快睡;
搖起弟弟甜甜的夢,
搖落姐姐迷惘的淚。
通往學校的山路上,
枯萎了一朵小花蕾。
枯萎的小花蕾只是中國傳統重男輕女下的犧牲品;更嚴重的,則是大陸還有近四千萬失學的孩子。
現在,全世界每四個文盲中,就有一個是中國人;近三億的中國文盲大軍中,這幾年又加入了這批失學的年少隊伍。
「一無所有啊!」一位安徽老人描述山區裡的窮境。既是一無所有,那有能力再送孩子上學?
根據中國大陸官方統計,到一九八八年底,大陸仍有近六千萬人年平均收入不到二百元人民幣,也就是每個月不到二十元人民幣(約合新台幣一00元),溫飽都有問題。 「念了書有啥用?還不是要回來下田,」鄉下人率直地說。在窮鄉僻壤,三個孩子就有一個是這樣被留在家裡的。
另外的一幕幕畫面則更讓人鼻酸。
陝西延安--中國共產黨發跡的地方,小學生沒有教室,沒有桌椅,只好蹲跪在地上念書。
河南商城山區的小學,老師在破陋的教室上課,一頭豬懶洋洋地躺在旁邊,雞群悠閒地穿梭其間。當地人形容這個地方:「白天當課堂,晚上栓豬羊」。
看著滿街的標語,「我們的孩子,我們的世界,那是我們明天的期待」,很能顯現中國人重視子女教育的心態。然而,「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學校」的心願,卻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海外力量注入
一九八九年十月三十日,大陸的「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終於發起了「希望工程」--希望募款救助貧困地區失學少年重返校園。
這個活動至今施行了快兩年,據說在大陸只募得四十萬人民幣--儘管一位北京的大學副教授捐了一千元人民幣(恐怕是他終身的積蓄);一位二年級小學生捐了二十元人民幣(大概是他所有的存款)。杯水車薪,只幫得了一萬名小孩再拾起書包上學。
好在海外的力量逐漸注入。
「八千里路雲和月」電視節目負責人凌峰做得很積極。過去一年多來,他在海外募款,又帶著台商赴大陸為「希望小學」破土奠基。
今年八月十一目,山東平邑縣蓋了第一所海外捐贈的「希望小學」;接著在福建永定縣,又興起第二所;安徽的穎W縣是第三個據點。
「我們正進行跨世紀的教育啟蒙運動,」凌峰壯志凌雲,他興起一所所小學,點起一個個希望。
認捐四十元人民幣可以讓一個大陸失學孩子重新返校念書;募得二十萬人民幣,可以建起一座小學,讓貧困的中國孩子有尊嚴的求知。這個跨世紀的教育啟蒙運動,似乎要靠海外支援,才有足夠的力量。
海基會的活動可不可以落實到這種「希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