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變了,人人都這麼感覺到。
台灣的變,是時間的變。
四十年,使一個嬰兒邁入中年,也使一個國家由落後進入現代。
要瞭解台灣的變,以「一九四九vs.一九八九」為縱軸,幾件大事為橫軸,可以看出大略。
--一九四九年,政府遷台,為安定民心,維繫法統,大法官會議釋憲,由民國三十七年選出的第一屆立、監委員繼續行健職權。
--一九八九年,不僅反對黨,包括執政黨立委都大聲疾呼「資深委員」退職。
--一九四九年,雷震創辦「自由中國」雜誌,並擬組「中國民主黨」,以反對黨姿態制衡執政黨。後來他被捕入獄。
--一九八九年,戒嚴解除,「人團法」通過,有三十七個黨正式登記成立,其中民進黨成為最大反對勢力。
佃農變成新地主
--一九四九年,「土地改革」政策下,地主成為企業主,也使台灣從農業社會進入工業社會,創造了舉世聞名的經濟奇蹟。
--一九八九年,土地飆漲下的結果,「土地改革」受惠的佃農成了新地主,這個政策面臨考驗。
--一九四九年,物價飛漲,台幣改制勢在必行,但民眾對新台幣卻未必有信心,中央銀行只好支運八十萬兩黃金做保證。
--一九八九年,由於我國的經濟實力,台幣已成為強勢貨幣,兩年間對美金升值近三分之一。在香港機場內購物,都可以用台幣了。
這些對比,只看到了台灣變得更自由、民主、富裕。然而台灣真正是這樣嗎?
人變成了怪物
台灣的變,是人的變。
「這是一個不屬於我的社會。」三十多歲到台灣,親身參與建設「台灣奇蹟」的李國鼎資政,最近感慨地說:「五倫都做不到,還談第六倫!」
「這是一個有暴而無力、有色而無情的社會。」跟著台灣一起長大的文化人奚
淞,檢視這塊土地時,為我們「上了「豪華列車」沾沾自喜」而悲哀。
「台灣讓整個人的慾望醒了,」於是「人就變成了怪物」,小說家黃春明敏銳地觀察這個社會的蛻變。
悲觀的人感覺此刻的社會「像羅馬帝國的末期」,只有物與慾;樂觀的人還是覺得「這是過渡時期的必然現象」,只要我們反思、警覺,「就是一種希望」。
反思下的面貌
如果把四十年來台灣走過的路,用反思的胸懷來看,,如果把現有的台灣現象,用警覺的態度來看,台灣的變,是另外一個面貌。
揮不開威權的陰影是特徵之一。
戒嚴解除了,「但人們心中的嚴並未解除,」一年前,苦苓在洛杉磯美西國建會上曾經這樣描述;一位歸國學者質疑:「為什麼我們學人參加的會議還要那麼官僚?還要「各位長官」一一點到?」
「六四天安門屠殺」後,沒有一個學校的學生主動站出來反應,直到黨部、救國團發動;升學主義、一元化的教育,「沒有教出有獨立思考能力,感受能力的人。」當過高中老師的韋政通教授指出。
全力追逐金錢、貧富差距拉大,是特徵之二。
「那個時候,沒有人口袋裡裝錢的。」經建會副主委葉萬安回憶民國三十八年剛到台灣的窮境;「現在,沒有人身上有現金的。」一位主婦神氣地解釋,有一點錢全拿去「投資股票」了。
「遊手好閒就可以賺到富裕生活」的社會,使得地下投資公司立於不敗之地。能付月息七十五分的寶島(保證倒閉)公司究竟投資什麼生意可以賺那麼多錢?南部一位老闆毫不諱言:「走私軍火!」
人文精神喪失是特徵之三。
「現在,不再有永恆的價值了,」漢寶德教授感嘆現代文化是短暫的、流行的,「連藝術的風潮都像時裝一樣」。
普遍缺乏宗教力量,台灣許多人連「安身立命」的追求都不可得;「只要有錢,有錢可以買到孝;有了錢,做點好事,也變成善人。」楊國樞教授分析這個杜會價值觀的轉變,使人人以追求金錢為唯一目標。
追求金錢反映在社會上的貪與暴現象,實則是「由於一般人心中無主宰」,許倬雲教授點出了今天存在的人文精神失落問題。
不能不做
今年六月四日,北京發生天安門流血事件;今年七月十四日,台灣第二千萬個嬰兒誕生。
這兩件看似毫無關連的事。其實提醒大家一件事:未來的台灣到底要如何走?未來的台灣人民到底要如何看待這塊土地?
台灣變了,人人都感覺到。變好變壞,人人都不知道。
「我死心塌地做,我不知道結果是什麼。」
「我們只能抱著一種悲劇的精神,就是說不曉得會不會成功,但是不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