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總統選舉,對我們台灣的國際地位和未來的政治發展是相當重要的,這代表台灣已經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
整個來看,如果要講選戰的純技術面,其實整個主軸就是「反李」跟「擁李」。願意捲入這個主軸就會上媒體,成為焦點,要走另外一條路出來,就相當孤獨寂寞;要不然就變成和事佬、勸架的。
我們在考慮戰略的時候,把各種可能性都作了一些演練與評估,如果總統選舉只界定在國內,也就是說戰場上的主要敵人只是在這三黨間的話,就很難避免社會的衝突或社會內在矛盾的擴大,那最大的輸家就是我們台灣了。
我覺得整個選舉是在中共的陰影底下進行的,我們對中共最大的刺激就是選總統,這個總統不要選,就沒什麼刺激了,但在我看來,一個溫和、有限度的挑釁是必要的。問題是,選後社會的穩定、族群的和諧與相互的矛盾不能擴大,中共才沒有辦法對我們加以威脅。在這種觀點上,我們對總統選舉的思考跟民進黨過去的傳統有些不一樣。我們的界定是,真正的主要對手是要面對中共的威脅。
不去打李,也不打林
我們走我們自己的路,不去打李、也不去打林,雖然比較孤單,但是很堅定,不會和誰重疊。我們講出自己的主軸,當成是一個運動,對內要求國民黨下台,積極意義是對外抵抗外來政權,讓一九九六年變成「終佔元年」就是族群團結、建立本土政權。
這讓我覺得很有使命,因為統一或台獨是我們這一代的事,但這塊土地世世代代不要讓外來政權統治,這是子子孫孫的問題,等於是我們把歷史的悲情昇華,轉化為勇敢智慧與對子孫的愛心。
歷史好像是我們揮不去的惡夢。原因在哪裡?我們的競選總部認為,就是要有一個本土的政權,族群團結。要有一個精神,子子孫孫大融合、大團結,一起抵抗新來的、外來的政權,或者可能還要再來的外來政權,不要再重複惡夢,用這樣來形成一個主軸,最後我們希望的是建立一個本土的政權。
我能參選是有相當重大的任務,當然我希望我們能當選,而且因為我們的當選,整個政治文化能提升,讓人覺得民進黨的素質形象有轉變,甚至讓中國大陸的人民知道民主是可貴的;讓全世界也知道台灣是民主的模範生,這才是我們的成功。
選舉與選戰
問:你覺得你們的選民在哪裡?
答:如果只是看選票的話,幾次選舉民進黨的得票其實是滿固定的,因為立委選舉我們得三三%。
但是總統選舉,有多組候選人,當然選票的估計有一部分就比較機密,大家會互相「拉票」,這些關係是互動的。
放棄傳統選戰
如果我們要鞏固以前那些支持者,也很簡單。只要日審郝柏村、夜審郝柏村。每個人只要照樣做,我們的氣勢也會捲起來,但這就是挑起省籍情結,挑起本省人跟外省人的對抗,即使贏了代價很大,輸了更不值得。
這樣的選舉經過評估,以及彭明敏教授與我的個性因素,我們放棄了。其實我們是放棄傳統的選戰,重新再摸索,這其中有冒險,但也有機會,也許會開拓出新的領域來。
問:按照這次立委選舉結果來看,民進黨在城市或城市邊緣的地方選得滿好的,但在鄉村地方就選得比較不好,你提的終結外來政權的概念,如何去中南部那些有李登輝情結、甚至是林洋港勢力範圍的地方打選戰?
答:可能是因為農村的人比較保守、比較願意維持現狀,再加上農村的派系力量,這些派系是和國民黨結合的。
我觀察各組總統候選人,有人主張內閣制虛位總統,講了一大堆政見,不知道要叫誰去施行,社會的期待也很大,希望總統做很多事。在我看來總統要做的就是一個大的架構而已。
過去我講社區主義也是希望把省籍淡化,將來我們會有一個大規模的國土巡禮活動,也會跟地方的利益或公共政策結合。
問:目前大家的感覺是,民進黨的氣勢至今仍未打起來。請問在這四組候選人中,你們的優勢何在?怎麼說服選民?你認為陳水扁在台北市的執政經驗,會對民進黨的總統選舉產生什麼樣的效應?
答:在最近的民調結果中,我們的聲勢雖不是很高,但也從來沒有掉下來過。我們並沒有那麼多的錢及人力來抬高氣勢,只要求穩定,再慢慢上升,到投票前一天都還來得及。主要難題是目前的資源有限,假如像立委選舉的場面來選,預估至少要十億,但我們只有兩億的預算。
陳水扁說「阿婆生子」是很有道理的。幾百年下來,台灣要誕生一個本土政權,的確像阿婆生子,是很可貴的。假如他今天說的是「阿公生子」,那就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們現在打的是局部優勢,從一個族群開始,大學生、上班族,然後是邊緣的,台東、花蓮、澎湖,最後再打到西岸來,時間還夠,休息一個新年都還來得及。
想到總統府上班
彭教授最大的優點是沒有包袱。其他幾位候選人都曾待在國民黨中,都有很好的機會將他們的理想、抱負施展開來,但都沒有做,所以他們應該都要為現在的政治負責任。彭教授在世界幾個進步國家都住過,他的國際視野也是其他人所沒有的,外國媒體常常訪問他。此外,他和黑金、地方派系完全沒有瓜葛。我認為這些都是我們的優點。
李登輝的包袱實在太大了,為了本土化、鞏固權力,不得不向黑金、派系靠攏,現在很難靠他自己的力量割除。即使再做四年,還是難以解決。
問:剛才你提到這次拋棄傳統的選戰路線,是否意味著和過去的謝長廷告別?以後你的政治生命會如何?
答:如果沒有選上,我就會是台北市「快樂的市民」。未來還是有許多事可以做,不過,我現在還是最想到總統府上班。
假如當上副總統,我最想做的是國民外交,還有多參與一些文化、教育的社會運動,充分利用副總統的資源、頭銜,替社會做一點事。
問:你認為第一任的民選總統對台灣的意義是什麼?
答:對整個國家來講,是台灣完全民主化的象徵。從總統到里長都是直接民選,總統成為具有最廣民意基礎的首長,這是一個里程碑。因此他有絕對的責任,來為台灣打開困局。
就國際上而言,代表台灣是一個擁有絕對獨立主權的國家。
統與獨
問:你們怎麼處理關於台獨的主張?
答:民進黨主張台獨是無庸置疑的,至於我們對台獨的立場,其實彭明敏教授從第一階段初選到現在,都沒有改變,他也認為不必宣布台獨,只有說假使他當選,就要宣布我們國家的領土。基本上,全世界都認為經由選舉產生總統,就已是一個獨立國家。所以,我們認為今天主張不跟中共統一,就算是台獨了。至於國號、國旗要不要改,依照民進黨黨綱,我們認為這些要開放討論,時機成熟以後由公民投票決定。
我們主張台灣獨立,對獨立的方法過程都有清楚交代。而主張統一的人,我從來沒聽到他們對過程有交代,這是很危險的。
一家人,好討論
問:我們如果主張台灣獨立的話,用什麼方法跟中國大陸維持良好關係,而又能夠讓主張統一的人永遠放棄統一的希望?
答:當然台灣和中國有一些法理或國際現實上的問題,但如果我們的現狀已經是一個獨立國家,這樣的投票不是決定要不要獨立,而是中華民國這樣的國號在國際社會上,會不會發生仿冒商標與錯亂的問題。
至於怎樣維持和中國的關係,我認為,如果台灣的族群、人民有相當共識,認為我們應該這樣做的時候,中國是會受到刺激、不高興的,但它如果要對台灣怎麼樣,付出的代價更大。如果台灣很清楚地不是在外國的支持下,而是台灣人民自願地做了這個選擇,它只能生氣,也無可奈何。
但是,如果我們內部很亂,分成三個勢力或壓抑一個勢力,另兩個勢力就很危險。如果以和中國維持良好關係為台灣的第一優先,以中共不會生氣為我們一切的最高原則的話,我們大概就沒有生存的希望了。即使它現在沒打你,也只是時閒的問題,因為時機還不成熟。
問:究竟台灣如何能既主張獨立,又能夠與中共維持良好關係?
答:中共的因素當然要列入考慮。但究竟中共為何反對台灣獨立?是為了台灣人民的幸福嗎?我想不是的。中共知道台灣一旦獨立了,它就不能統一。
中共反台獨的理由和新黨、郝柏村反台獨的理由是否是同一層次的問題,這是邏輯上我們必須深究的。假如中共的反對是為了要併吞我們,而郝柏村的反對是為了怕刺激中共,那麼第二種反對是技術層面的問題,表示我們可以去做,而且應該去做。至於如何小心掩護、騙騙中共,儘可能不去刺激他,這是我們一家人可以好好討論的。
為大局著想
問:你認為假如你和彭明敏一當選,便重新宣布台灣的領土範圍,是轉換外來危機為內部力量的開始,還是給台灣帶來更大的危機和災難?
答:我認為以彭教授國際法專家的學養,所提出的主張是相當溫和的。相信中共不可能會因為我們說「台灣的領土不及於中國大陸」而來攻打我們。事實上,我們聲明我們的領土只到這裡,是尊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土和主權。
中共當然有可能會以各種理由來挑釁我們,所以選舉這段期間我們一定要小心度過,之後國際上都知道我們民選總統的事實,中共更無可能在世界各國的矚日下攻打台灣。所以我想中共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讓總統選舉選不成。
問:一般企業界人士都認為,目前台灣脫離常軌的狀況會持續好幾年,你認為呢?我們現在的經濟體質承受得了中共的壓力嗎?
答:我不這麼認為。台灣的總統選舉的確對中共是一個大刺激,對此中共一定有幾種評估,一是最好不要撰、選不成,第二個是選上的人最好是它可以接受的,第三是如果它不能接受的人當選,可能會如何……。
我們對這些狀況都有相對的因應措施,在文宣中都有清楚的交代,將來若有任何狀況發生,絕對不是我們這組候選人引起的。所以有很多人批評這次選舉我們衝得不夠,但是我還是認為應該為大局著想。
台灣的前途就像股票市場一樣。如果大家都認為它會崩盤,就一定會崩盤,所以我覺得這基本上是信心問題。就像一個新生命的誕生,需要母親的勇氣和愛。不應該把這塊土地視為自己的財產,為了財產而愛;應該是沒有目的,無所求的,像母親對子女的愛。
公共政策與社會福利
問:身為副總統候選人,請問你們的公共政策、社會福利是什麼?
答:此次選舉中,我們特別提出了一本四萬多字厚厚的公共政策白皮書,你要什麼都有了,但其中許多部分和總統職權並沒有直接關係。
在婦女方面,我們提出了托兒政策、義務教育年齡降低、身心殘障兒童的教育由現在的五歲至十五歲,擴大為三歲至十八歲。這些我們都有詳盡的方案,只不過公共政策似乎並不是此次選戰的焦點,所以比較少在公開場合中討論。
總統提的是大方向
問:你覺得是否有責任讓大家把焦點回歸到公共政策的議題上?
答:有關具體的公共政策、福利政策應該是屬於行政院的職權。正副總統的職權是規定在憲法上的。公共政策的細節部分似乎不適宜在此次選舉中拿出來討論。
總統的職權是選出一個好的行政院長,並提出他的大方向、大原則讓行政院長知道。有關憲法上規定的權力如何行使?將來憲政如何推動?總統的言行舉止對國家的影響、對國家的定位應如何?這些是非常重要的。
問:假設你和彭明敏當選,而黨主席是另一個人,會是以黨領政?還是以政領黨?
答:目前民進黨在組織運作上,中央黨部和立院黨部是平行的,中央黨部不能指揮立院黨團。我們並不是一個完全的內造政黨,例如陳水扁市長的人事案並不需要提報黨中央,黨中央也無法指揮地方首長。基本上,所有的法案、預算案,中央黨部都不能控制。所以在民進黨的體制下,並無以黨領政或以政領黨的問題。
問:你們理想的閣揆人選具備什麼條件?假設你們這組當選後,仍會繼續沿用國民黨的公共政策嗎?例如亞太營運中心。
答:像亞太營運中心這樣的公共政策,末來是立法院、行政院要共同決定的。民進黨基本上並不反對亞太營運中心,但對其效率及政策執行過程,抱懷疑態度。
例如亞太金融中心的成立,許多企業家並不樂觀,可見在政策形成過程中,並沒有和企業界好好的溝通過,只是少數的決策者由上而下形成的結論。這種決策方式是我們所反對的。 至於閣揆人選,由於我們已經提出大聯合政府的構想,所以若現在就主張由民進黨人士出任閣揆,無疑是破壞了這個精神。所以我們會依當時得票的狀況及朝野協商的結果,來斟酌適當的人選。
(余文慧、王慧雲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