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假如沒有世界需要的資源,通常會採取三種維生之道。馬來西亞一直嘗試用其中之一--發展勞力密集的製造業以拓展出口;現在又正在嘗試另一條路--取得外國廠牌授權,在國內製造舶來品;但始終拒絕採用第三種方法,就是發展高科技工業,原因是成本太昂貴。
一些具有影響力的馬來西亞人相信,目前的可行之道,就是充份利用國家現有資源,即使必須追隨回教基本教義的路線也在所不惜。目前馬來西亞的糧食無法自給自足,一年約要進口十二億美元的糧食。但假如他們願意努力也不是不能自給自足。
馬來西亞政府相信他們能做到比這個更好。它的短期政策似乎就是如此;多多向外借款,推動公共工程計畫,藉以減少失業人數,降低社會不安。同時,政府希望國際原料商品價格能略微提高,尤其是油價;也希望天然橡膠的生產技術革新,而對合成橡膠更具競爭力。一些樂觀人士甚至相信,一旦低成本的巴西錫礦從盛產的顛峰滑落,馬來西亞的錫將好景再現。
馬來西亞正極力吸引外國前來投資,不只是日本,而是世界各國。他們在逐步裁減公務員的人數。馬來西亞目前各級政府總共雇用一百二十萬人,佔全國勞動力的四分之一,是東南亞各國中比例最高的。光是文職人員就有八十六萬人,政府將來付薪都會有困難。
馬來西亞政府也希望能將許多國營事業全部或部份轉為民營,以卸下沉重的負擔。其中民航、港務、電話及收費道路等,均在優先考慮之列。如果能找到一位瘋狂的善心人士,馬來西亞政府將樂意只收一點象徵費用,而把鐵路經營權讓出雖然這些計畫多少有些成事在天的味道,但這幾劑對症的藥方可能還是相當有效。銀行家們也憂慮外債太多,償債能力不足。
以人口言,馬來西亞是個小國,只有一千五百萬人,但正在急遽增加,預測西元二一00年可能達七千萬人,馬國政府認為如此一來,至少國產品的國內市場會大得多。
一般的實驗,尤其是社會的實驗,結果很少會如設計者當初所預料。不妨回憶一下「巴生港的烏鴉」這個故事。本世紀初年,巴生市(現為吉隆坡外港)行政當局從錫蘭進口烏鴉,想藉牠們構除散落市區的可食垃圾。結果烏鴉大量繁殖,體型似乎也更肥壯。它們愈來愈大膽,不再只吃被丟棄的垃圾,還襲擊手持食物的人。烏鴉的糞四散各地,而且吃掉大部份體型較小的鳥類。為了減少烏鴉的數量,人們必須經常射殺。整個說來,烏鴉所製造的成本及困擾要比打從一開始就雇請清潔隊來做清理工作要多得多。
馬哈迪鐵腕治國
不管是對內或對外,要避免付出類似的代價,對馬哈迪總理而言都是一種意志和技巧的考驗。馬哈迪不像新加坡的李光耀總理,是一位國際性的人物,但他和李光耀相同的是,他們都以鐵腕治國。馬哈迪被部份馬來西亞人稱為「這個印度佬」,因為他有印度血統。一位高級官員在對記者列舉馬哈迪的缺點時,更乾脆稱之為「那個人」。不過,一般人都很佩服馬哈迪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精神、有創意的構想及善用語言的能力--馬來人佩服他的言詞犀利,華人則被迫成為他馬來語政策下的受害者。馬哈迪也的確把吉隆坡整頓成一個上軌道的城市,過去效率低落的公用事業也改由民營,而其正能為社會大眾提供服務。
巫統黨有些成員相信,在今年的黨選舉中,會有人出馬與他競逐黨魁地位--這在馬來西亞政壇上是極不尋常的事。若真如此,他必能輕易擊敗這項挑戰。(編按:貿工部長拉沙里已宣佈將競選黨主席)
馬來西亞所有重大的政策都是由馬哈迪決定,許多小事也是如此。他自己還做很多的研究,只是結果有時未能盡如人意。比方說,他支持一項秘密的交易,企圖使錫價居高不下。但結果不僅失敗,而且根據政府自己的估計,馬來西亞損失大約八千一百萬美元。他有一點封建諸侯的氣息,他對英國的煩言之一,就是獨立之初英國為馬國制定的政府制度,並未考慮到馬國的封建傳統。他曾規定馬國人非不得已不買英國貨,也許從這裡他略微平息了一些胸中的怨氣。這也是他的「東望政策」之一。
新聞媒體的限制
他和李光耀一樣,不太有容人的雅量。馬來西亞報紙很少批評他。這些報紙辦得不錯,新聞內容也很豐富,但記者並不希望讓報紙的執照被吊銷,而使自己走投無路。在去年十二月通過的公務機密法中,馬哈迪不顧新聞人員的合理反對,規定記者如發表任何內閣部長視為機密的消息,將被判處徒刑。他更不會受到電視的批評,電視對政府事務的報導都是諂媚而乏味的。外國刊物如果激怒政府,第一次會先接到警告,假如他們仍然堅持採用西方的新聞標準,則會遭到禁止零售的命運,最後還可能根本禁止進口,或以「猶太復國主義者」的罪名被起訴。
口誅筆伐並不能改變馬國人的想法,反而讓他們產生錯誤的觀念,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亟需照顧的病人,其實馬來西亞並未陷入可怕的困境,將來也不見得會。但面對這個多病、分裂的國家,馬哈迪這位醫生確實需要發揮他所有的高明醫術,才能度過未來的艱苦歲月。
(趙文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