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像個鋸子,但並不是每個鋸齒都能緊密相合。
十九世紀初英國將檳城、新加坡和麻六甲三個人類可以居住的地方組織起來,統稱「海峽殖民地」。一九六三年馬來西亞成立,領土包括馬來半島十一個州、北部婆羅州的沙巴和沙勞越,以及新加坡(新加坡一九六五年脫離馬來西亞獨立)。各州因利益方便而結合,事實上彼此並不和睦,而對吉隆坡中央政府的專權統治更是各有怨言。
不僅在地理上無法完全契合,各種族之間也是貌合神離,境內近半數是馬來人,其次是華人佔三四%,印度人九%,另有其他十六個種族團體。馬來人對華人和印度人不懷好感,華人和印度人則埋怨遭受不平等待遇。
馬國總理對馬來人要求嚴苛卻也呵護有加,為了要鼓勵馬來人力爭上游,他實施一連串在其他國家可能被視為種族歧視的措施。
土著和新客之爭
在馬來西亞,「土著」--馬來人及一些小的原始民族--可比天之驕子。大學裡有五分之四的名額保留給土著,找工作有優先權,創業可低利貸款。政府機構雖然冗員過多,但只要是土著,仍可謀個一差半職,而這份差事最繁重的工作是如何打發時間,某政府機構即以打毛衣聞名。
馬來人也有他們的說詞:英國人統治時期多重用華人和印度人,現在讓馬來人享有特權,不過是想撥正馬來人過去遭受的不平等待遇。況且他們先踩上這塊土地,自然比「新客」更有資格統治這裡。華人反駁:馬來人只不過早到一步,其實他們也是外來移民。
這種說法令馬來政客為之氣結。去年有一位馬來政客建議,既然馬來人的統治地位遭到挑戰,為什麼不乾脆與居住在印尼的馬來同胞合併?這個不高明的建議終究沒被採納。馬來西亞雖處境艱難,還不至絕望到把土地拱手讓人。
華人和印度人被稱為「新客」,因為他們比馬來人晚到。十九世紀,英國人招募華人開掘錫礦;印度人到橡膠園做工。「新客」成為馬來西亞發展兩大基礎產業--錫礦和橡膠的主角。華人後裔多半成為工商鉅子。印度人勤奮向上的就當了工程師或醫師,有的經商賺錢後返回印度,即使生性澹泊的也寧可到別處謀生,不願繼續依靠橡膠園的微薄工資糊口。由於橡膠園的工資極低,即使有九%的馬來人找不到事做,也不願進入橡膠園。因此,橡膠園裡一直是人手不足。
東姑拉曼成了和事佬
華人對土著政策,尤其是教育的不平等感到十分不滿。馬來政府禁止華人創辦華語大學,甚至認為華人的傳統民俗如舞獅,違反了馬來西亞的「民族文化」。
馬來西亞獨立後的第一位總理東姑阿都拉曼一直想消弭種族間的紛爭,至少透過政治聯合來達到這個目標。由他領導的聯盟黨即成功地扮演了和事佬的角色。
東姑是馬來西亞獨立以來最能幹的領袖,現在雖已八四高齡,仍然相當活躍,不斷推動種族間的和諧。但是他領導的聯盟黨早已沉寂,目前聯邦政府己由十三個政黨所組成的「國民陣線」(國陣)所主持,其中最大的政黨是「巫統」。
馬來西亞雖然成人有投票權,仍未達西方「民主」國家的標準。「巫統」在選舉中無往不利,反對黨想組內閣比登天還難,最多只能參與「國陣」的政策決定與分享政v利益。
想成立回教國家
「國陣」在去年八月普選中繼續保有國會三分之二的多數席次,因此得以保持其修改憲法的權利。它在這次選舉中最大的勝利是大挫回教徒的銳氣。回教徒已成為馬來西亞最活躍且最強硬的政治團體。
回教雖是馬來西亞的國教,但是信奉佛教和基督教的華人、信奉印度教的印度人,以及無神論者及其他教派,都不願馬來西亞變成一個回教國家。提倡禁慾的回教黨想把馬來西亞變成回教國,只賦予男性投票權。上次普選回教黨在西部獲得許多選票,原因之一是,一九七九年伊朗回教革命喚醒了回教世界激進派--基本教義派信徒。這批人大多年輕、受過高等教育,曾經留美卻反過頭來駁斥西方價值觀。回教黨提倡簡樸生活、自給自足、不依賴外人,很能打動人心。
值得馬國政府注意的是,回教黨極力拉攏原來支持馬華公會的華人。他們誇言回教黨沒有種族、主義、膚色、出身之別,華人在回教國家日子會過得較幸福,有受教育的自由,華語可以成為官方語言,華人只要是回教徒,就有可能當上一邦之主。
填飽肚子最重要
然而華人並不笨,他們心中明白,有些回教國家並不自由。雖然華人對經濟犯罪醜聞層出不窮的馬華公會十分反感,仍希望以另一種方式來影響政府,於是改支持華人反對團體--民主行動黨。多數華人支持民主行動黨,跟政府唱反調,馬國政府有如芒刺在背。
回教黨的威脅也並未消失。一位回教黨的領袖表示:「我們很有耐心,這是向英國人學到的。英國人花了百年時間調教馬來人學習英國人的作風。」
本身信奉回教的馬哈迪總理為此憂心忡忡。他說,回教黨不僅是基本教義派信徒,更是極端份子。馬哈迪為了證明他信仰虔誠絕不亞於回教黨,於是把回教帶入政治,反對以色列。
馬來西亞的親以色列份子被控破壞國家經濟,去年十一月以色列總統訪問新加坡時,馬來西亞即暫時撤回駐新加坡大使。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一名代表警告馬來西亞,以色列將對它發動震驚全球的「軍事行動」。多數馬來西亞人雖不至於將此話當真,但是政府和新聞界卻也不敢拿它當笑話。更糟的是,馬來西亞人不談經濟問題,一味強調宗教。對他們來說,把肚子填飽實在比膜拜神祇重要得多。
(王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