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不再厚賜-馬來西亞初嘗經濟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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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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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不再厚賜-馬來西亞初嘗經濟衰退
 

本文出自 1987 / 5月號雜誌 第011期遠見雜誌

最早航行到東方的歐洲人,通常很容易建立貿易殖民地。當地任何反抗總是很快被壓下來。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迪納悶為什麼歐洲人總能輕易獲勝。歐洲人數目不多,他們所佔領的亞洲國家人口眾多而且文明開化,不像同樣被征服的非洲領土;但亞洲人卻不如非洲人能有效地自衛。

麻六甲如今是馬來西亞南方怡人的觀光城市,從前它是東南亞最重要的商業中心,來自印度、中國、印尼及阿拉伯的商人聚集此地從事貿易。馬哈迪相信當時此地的統治者擁有大車及戰象。一五一一年,少數葡萄牙人佔領麻六甲,麻六甲從此落人歐洲人手中;繼葡萄牙人之後是荷蘭人,接著是英國人,一直到本世紀為止。

馬哈迪解釋東方軍隊所以落敗,是因為組織不當和缺乏紀律。亞洲軍隊重個人領導,而不是靠組織來領導。當巴里國王死於對抗荷蘭人的戰鬥時,所有倖存的巴里戰士集體自殺,雖然當時只要有人下道命令,他們仍有能力繼續抵抗。歐洲人則以團隊行動為依歸。葡萄牙探險者在航行前,先參加了自己的葬禮彌撒,然後登上小船駛向未知的將來。他們說不上所向無敵,但只要必須戰鬥,他們就團結一致像部機器,奮戰不已,而不是像亞洲人一般各打各的。

向日本學習

馬哈迪認為組織和紀律可給弱者或較小的一方力量。他對歷史的執著,並非出於對學術的著迷。他擔心馬來西亞最大種族的馬來人,至今仍然沒有組織和紀律。他自年輕時棄醫從政以來,幾乎所有時間都投注於鼓勵馬來人力爭上游。他不是要他們模仿歐洲人--尤其是英國人,因為他認為英國人已經喪失紀律的觀念。他相信今天日本是青出於藍。日本成功地由西方汲取組織和紀律的觀念,成為世界強權,而又不喪失自我。日本的例子足供馬來人借鏡。這就是馬哈迪指示馬來人「東望」,尤其是向日本學習的道理。

乍聽之下這個想法頗具說服力。馬哈迪要從歷史的角度來剖析馬來西亞的問題。但是如果他的解決辦法正確,現在早應見到成果。過去三十年來,尤其是在近六年總理任內,他一直百般激勵馬來人上進--究竟他有沒有將他們悠閒散漫的態度,轉化為苦幹實幹的競爭力?答案是:可能沒有。

在這上天厚賜的國度,雨量和陽光充足,沒有人會挨餓,農人一年只要耕作二個月便足以餵飽全家。所以何必那麼著急?悠遊自在的觀念,現在不再被視為可愛的傳統,因為這個國家已經首次噹到經濟衰退的滋味。

經濟學人雜誌上一次在一九七九年刊出馬來西亞特別報導,對這個國家有相當樂觀的描述。當時經濟每年穩定成長七%,大部份得力於世界對其橡膠、鍚及其他產品的需求。而今好景不再,因此在事隔八年之後,再一次探究轉變的原因。

經濟衰退,出口萎縮

馬來西亞已不再是個愈來愈繁榮、富有的國家。它的經濟在一九八五年萎縮了一%,去年成長率尚不及一%。但是在首都吉隆坡,經濟衰退的現象並不是立即可看出。消費者運動和環境保護運動到處可見,而這兩種運動都表示這個社會已滿足某些純物質方面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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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城市看起來像新佈置的展覽會場。耀眼的摩天大樓如叢林沃土中突然冒出的奇異樹。穭W川流不息的車陣中,有當地製造的車,也不乏進口關稅達三00%的朋馳和勞斯萊斯。但吉隆坡的大樓正陸續空出。華麗的旅館只要住滿一半就算幸運。開過一年的勞斯萊斯,只要新車價格的三分之一就可買到。房子和公寓,尤其是座落於郊區的高級住宅,價格正逐漸下跌。當舖生意興隆。而大型購物區裡,折扣不斷,更使盡怪招,以廉售招徠謹慎的顧客。

吉隆坡道個城市並未破產,只是逐漸貧窮。由橡膠(佔全世界產量三五%)和棕油(佔全世界產量六0%)市場可預知未來並不光明。錫(佔全世界產量三五%)的市場已經崩潰。為馬來西亞賺取外匯最多的石油市場也衰弱不堪。胡椒可說是唯一表現不錯的出口品。馬來西亞主要產品可能無法再以高價出售。過去很少有人相信,馬來西亞的錫和橡膠有滯銷的一天。目前,合成橡膠已取得世界三分之二的市場。同時,由於馬來西亞貪婪地想操縱市場,抬高錫的身價,許多國家也紛紛採用價格比錫便宜,品質也不遜色的物質來代替錫。

不久前馬來西亞還被視為開發中國家的典範,但現在由於貨品價格下跌,再加上馬幣對日圓貶值四0%,許多人開始對這個國家投以懷疑的眼光。他們認為,過去一年發生的一些商業倒閉事件,絕不只是財務上的小毛病或個人悲劇而已,可能整個國家都出了問題。

愈來愈窮

馬來西亞不會突然下沉。但它的經濟正逐漸衰退。在這個不成長就會被視為一文不名的世界裡,愈來愈窮絕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馬來西亞的中產階級未來可能面臨的是:薪資縮水、奢侈品減少、人們必需節衣縮食,車子也無法汰舊更新。馬路可能千瘡百孔無力修補,停電將成為家常便飯,而一些帳單可能永遠無法付清。

舉怡保這個世界的錫都為例。怡保有四十萬人口,其中中國人佔絕大多數,是個乾淨怡人、且沒有吉隆坡奢華風氣的城市。怡保還沒有全然喪失它的繁榮。一般礦工的週薪約七0美元,對開發中國家而言已相當不錯,但是怡保現在卻也蒙上陰影。超過三分之二的錫礦工人失業。許多依錫礦為生的工程公司也破產,員工跟著失業。所有仰賴錫弗帶來財富謀生的行業如商店、餐館、計程車,乃至於公車,也都感受到壓力。

到日前為止,失業的人大都能不失尊嚴地面對困難,一心期待著政府找到辦法多賣些錫。但是馬來西亞沒有失業救濟金,失業的人只能靠逐漸減少的薪水,以及大家庭的社會安全保障來生活。馬來西亞政府正鼓勵失業者轉而務農,或在以前的礦地從事漁業養殖。街頭小販的執照愈來愈容易取得。但是怡保市仍遭受壓力,竊盜是唯一不斷成長的行業。

許多華人正把錢匯出馬來西亞,以尋找更有前途的去處,據說馬來西亞外匯管制不健全,容易套匯。一些富有的華人已預先做好準備以防萬一。那些具備專門技術的人,例如醫師,通常能夠在別處找到工作。然而大部份華人,就像在怡保的華人一樣,即使願意也無法拔根遷離馬來西亞。

(藍淑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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