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什麼樣的內閣?

張作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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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作錦

1987-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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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什麼樣的內閣?
 

本文出自 1987 / 5月號雜誌 第011期遠見雜誌

最近行政院局部改組,它括副院長夜內,已有多位部長調換。輿論輿大眾關注的下一個焦點是:院長會不會換?

有人認為會換,因為:

一、俞內閣三年來的政績並不避想,大小衝擊,紛至沓來,如六三水災、礦災、十信風暴、江南命案、「民進黨」組黨、外貿困境以及外匯存底的棘手問題等等。

三、新成立面由執政黨籍立委趙少康主持的「民意調查文教基金會」,不久前針對政府首長進行了一次民意調查、俞國華得到的支持只有三八%。

三、這次立法院總質詢期間,不僅「民進黨」立委對俞國華多所羞辱,連執政黨籍立委也對他激烈批評,似已使他對依憲法之規定「向立法院負責」的基礎削弱。

認為不會換的也有理由:

一、水災、礦災是不可抗力的意外,把這筆帳也算在俞國華的頭上是欲加之罪,太不公道。至於江南命案,根本是行政院管不著的事;而「民進黨」組黨和外貿衝突,其來有自,不是在俞內閣才發生和形成的。俞國華唯一有責任的,是十信案,而且那還是他在中央銀行總裁任內的事,與行政院長無關。

二、俞國華嫻熟財經事務,初任行政院長,統率百僚,綜理萬千政務,難免顧此失彼,但現在愈來愈趨成熟,愈能表現統御能力。前任院長孫運璿也是這樣,初期平平,後來則光芒四射。

三、如果說立法院有黨籍立委抨擊他,可是有更多的立委支持他,吳梓等六十位委員的聯合質詢,不僅肯定了俞內關的政績,而其所透露的強烈的政治訊息,更不言可喻。

我們需要什麼樣的內閣?

我們與其太注意俞國華個人的去留,倒不如檢討一下行政院的組織。功能以及當前國家形勢,來衡量我們到底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內閣。

憲法第五十四條規定:「行政院設院長,副院長各一人,各都會首長若干人,及不管部會之政務委員若干人。」五十八條又規定:「行政院設行政院會議,由行政院院長,副院長、各部會首長及不管部會之政務委員組織之,以院長為主席。」同條後半段又說:「全行政院院長,各部會首長,須將應行提出於立法院之法律案、預算案、戒嚴案、大赦案。宣戰案、構和案、條約案及其他重要事項,或涉及各都會共同關係之事項,提出於行政院會議議決之。」

從憲法條文的精神,我們可以看出這個國家最高行政機關的輪廓:

第一、它是由院長、副院長、部會首長和政務委員共同組成的一個「團隊」,院長只是隊長,成敗要看全體隊員的素質、合作和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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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它是透過行政院會議集體行使職權,作為主席的院長雖可裁決,但畢竟要經過討論。

惜乎在中國政治文化傳統和相沿成習的官僚體系運作中,以上的精神未能發皇,部會首長往往因人擇事,院長儼然閣員長官,使行政院只是一個普通衙門罷了!

大家試想:由葉公超任外長的內閣可能就不一樣,而歷屆內閣中有多少像葉公超這樣卓然不群的人?

內閣成員講求均衡

內閣之組成,往往因為環境局勢和閣揆出身背景,被記者按上一些形容詞。譬如政府遷台之初。一方面防範中共入侵,另一方面準備反攻大陸,由陳誠將軍組閣,親聞界乃名之曰「軍事內閣」。迨局面穩定,政府作長期與敵鬥爭之打算,開始建設台灣,由俞鴻鈞,嚴家淦組閣,新聞界稱他們為「財經內閣」。實則,軍事內閣中有美援會主委尹仲容。財政都長嚴家淦,而財經內閣中有國防部長俞大維,可見內閣的成員要講求均衡,而且沒有那個閣員是不重要的。當然,國家基於當時的內外情況和需要,對於閣揆、閣員的人選和內閣任務的分配,有不同的重點,不僅是實情,恐怕也是必須。

那麼,在國家今天的局面下,我們需要一個什麼樣的內閣?或者說,當局對閣揆和閣員的人選,要多考慮一些什麼?個人認為,至少應有三個條件:

第一、國際眼光:中華民國今天在國際上處境之困難,國人盡知,無待多言。非常不幸的,不論我們把台灣建設得多麼好,國力儲備的是多麼充實,但國家的前途出路,還是受國際環境的影響極大,恐非我們能力所能完成,於是主政者瞭解和運用國際情況的能力就非常重要了。這樣的人,出身和經歷的背景就大有考究。凡以往的職務、責任、活動局促一隅者,不可能忽然間即可見多識廣。台灣已經很孤立了,如果再無力向外開展,那是很可憂慮的事。

第二、民主素養:我國有一部合乎民主標準的憲法,先總統蔣公在遺囑中訓勉大家要「堅守民主陣容」。而目前國內民主運動正奔騰澎湃,凡此種種都顯示。我們國家只有走民主的大道。別無選擇。作為國家政務所出的行政院,對民主運作的實際影響和示範作用關係甚大,它至少應該做到下面這些事:

--尊重國會:真正做到向立法院負責。

--尊重法律:使法律不僅為民眾而設。亦為政府而設;以法治精神充實民主內涵。

--尊重反對黨:無反對黨即無民主政治可言。初期的反對黨可能表現得很不能令人滿意,但是為了當前的政局穩定,為了未來國家民主政治的千載基業,只能容忍、尊重並與之平等競爭。

第三、進取精神:國家橫逆拂來,環境險惡,內閣中需要的是有魄力、有擔當、有銳氣的人。如果在逆境中再不能奮鬥進取,則困難一定愈陷愈深,最後只好俯仰由人了。年來大家屢為「在安定中求進步」還是「在進步中求安定」而爭辯。實則是很沒有意義的。安定當然重要,但是安定只是手段,進步才是目標。如果沒有進步,安定是毫無保障的。

以上所說國際眼光、民主素養、進取精神三者。或不免失之原則性、「政論性」,但檢討歷屆內閣性格和施政得失。或不能說這是高調。

我們的政府型態究竟是總統制國家還是內閣制國家?因為憲法規定並不明確,因而人言言殊。但是先總統 蔣公在時,以及今天經國先生主持大政,以他們的勛業、威望相智慧,綜攬全局,肆應內外,內閣即使弱一點尚無大礙。如果經國先生下一屆不再競選。恐怕一時還找不到一個能挑這付重擔的人。那時候。作為國家最高行政機關的行政院,就與國運民生關係重大了。那群人。尤其那位隊長。必須真有能力。真有智慧。真受社會的支持與敬重才行。回顧立法院本會期總質詢期間的擾攘,內閣已幾無尊嚴可言。思之令人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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