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撐到第二天晚上，孩子的舅舅說要帶沒來過的舅媽去逛最著名的旅館大街。「你們家去就好，我們家沒人要去，」我說。「你姓汪，你也算我們家，你也要去，」他們不放過我。舅舅、舅媽、母親、他家兩個小孩和我，在出發前的最後一秒鐘，我對姊姊說：「舅舅喜歡你也去，而且還可以逛街。」她就換衣服跟我們走了。
我們並不知道那條漂亮的大街離我們露營車有多遠，但聽營地的人說，前面走到底右轉就是了。在任何一個大國，你都需要對這樣的指示在心裡存疑。15分鐘才走到底，然後右轉一看，離我們最近、閃爍著霓虹燈的地方，彷彿是沙漠的海市蜃樓。「要去嗎？」白天已經熱了一天，現在是晚上9點半，即使你想幫老婆圓夢，也要量量輕重吧。舅舅的表情猶豫，但姊姊說：「都來了，就走走看吧。」一群人奮力地往前走，等我們走到時，半小時過去了。然後我們想到還要原路走回去，幾乎什麼都沒看，又往回走了。
抱怨，可以改變事實嗎？
回去的路似乎更遠。更倒楣的是，我腳上的鞋子有問題，明明應該是最舒服的軟質便鞋，卻因為上面有個沒車好的縫線接頭，我的腳愈來愈痛。幸運的是，在我身邊的人，統統都有不抱怨的個性。首先是母親，哪個長輩不喜歡抱怨，但她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乖乖地跟著大家走來走去。好不好玩她一點不介意，「既來之，則安之」是她的個性。當我們問她累不累時，她還說多走一點，晚上比較好睡。
「姊姊，你好倒楣，被媽媽騙來。」最愛抱怨的青少年，她也是一句話沒說。她身上有四公斤重的長鏡頭相機，走到後來，胃還痛了起來。「來，相機給媽媽。」胃痛怎麼沒喊？還走得虎虎生風。「不然呢？」她說，抱怨可以改變事實嗎？
舅媽呢？什麼圓夢，簡直就是噩夢一場。但她也有不抱怨的個性，從頭到尾都沒發出一句怨言。前後一個半小時，我們只做了一件事，在又熱又累的天氣下，奮力地往前走。什麼叫運氣好？如果今天娶到了或是嫁給了喜歡抱怨的人，今天可以這麼平和收場嗎？抱怨，簡直就是一個可以「置人於死」的人格特質。
到了第二天，大家聚在一起野餐，昨天沒去的弟弟，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地問：「你們昨天好玩嗎？」結果大家竟異口同聲地說：「好玩，好玩，好好玩，你沒去太可惜了。」
（作者為知名親子教育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