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國內兀自沸沸揚揚沈浸在「南向政策」、破冰之旅的創舉,新加坡已然是亞太地區的代言人;另一方面,在台灣費心勾勒「亞太營運中心」藍圖,致力爭取二十家跨國企業來台進行策略聯盟時,台灣最大的資訊業者--宏碁電腦,正獲新加坡政府頒發第四十家在當地設立營運中心的獎座。
是諍友,更是勁敵,新加坡不見浩浩蕩蕩的排場,卻引來遠比台灣更多的注目眼光。
新加坡永不停歇創造優勢的氣勢,從飛機一落地就可深刻感受。五年前和港台機場難分軒輊,稍顯嘈雜擁擠的樟宜機場,在啟用第二座航廈之後,寬敞明亮、井然有序,連年獲得國際評鑑為世界第一,入境手續不消三、五分鐘,提領行李更毋需等待,無須多言,就營造出對外來客最友善的環境。
外商投資天堂
沒有聳動的宣傳口號,面積比台北市大二倍半的新加坡,正像強力磁石般,吸引了來自全球的跨國企業蒞臨投資。
二十六年前,以手錶、印表機崛起國際的日本精工愛普生集團,就選擇了新加坡的裕廊工業區為海外投資的第一站,主要以生產手錶及印表機電路板為主。「廉價的勞動力,以及完善的外籍勞工引進制度,讓新加坡保持製造業的成本優勢。」新加坡愛普生工業總經理花里至啟分析。勞動成本的考量,是絕大多數製造業海外投資的第一要項,而引進外勞,則是許多國家控制勞動成本的共同選擇。
比起台灣一方面外勞制度的紛紛擾擾、質量均為廠商所詬病,另一方面又無法擺脫被東南亞國家的低工資擠壓生存空間,新加坡的外勞制度顯得氣定神閒,而且更進一步地超越進口勞力的作法,對外化競爭為聯盟,在一九九一年提出「成長三角」的策略,結合鄰近工資低廉的印尼巴淡島(Batan)、馬來西亞柔佛,成為一個產業垂直分工的區域體系。
愛普生就採用了這樣的模式。從前年開始,愛普生在巴淡與柔佛設廠,以新加坡為中心,將勞力最密集的手錶與電路板組裝部分,放在船運航程大約三十分鐘,而工資最低廉的巴淡島(每人月工資約台幣四千四百元);技術層次稍高的組件生產則在柔佛廠進行;賦予新加坡的則是附加價值更高的電子儀器與自動機械的製造,以及三地工廠的管理與銷售功能。
環境、人才優勢
成長三角並非僅止空泛概念,為了落實計畫,新加坡政府整合科技工業公司與裕廊工業區管理局,結合印尼華人巨商林紹良,共同開發巴淡工業區,如今已經招徠六十五家外資企業進駐。包括飛利浦、AT&T、富士通等知名跨國企業。新加坡的基礎設施,加上鄰國的廉價勞力,使新加坡的產業版圖自然伸展開來。
新加坡彷彿就是照著跨國企業的需求,量身訂作出來的國家。
從人才供需的角度看,宏碁新加坡東南亞子公司總經理陳友忠比較,台灣是製造本土創業家的天堂,而新加坡不但創造了便利外國經理人進出與居住的環境,更重要的是,它的教育制度訓練出大批稱職的跨國企業經理人,「創業活力較低,但嚴謹、忠誠,稱職扮演小螺絲釘的角色。」陳友忠凝視窗外靜謐的麻六甲海峽說道。
而環境與人才,恰是「新加坡經驗」中,最難仿效的精髓。
當台灣廠商苦惱於東歐與印度籍的經理人與客戶難於取得國內簽證時,被派到新加坡兩年多,陳友忠和絕大多數的當地經理人一樣,總是當日往返於東南亞各國,落地簽證的制度,以及便捷的航運,使新加坡成為東協各國的輻輳中心。從新加坡到區域內最大的市場印尼的首府雅加達,只要一個鐘頭,相當於從台北開車到新竹的時間(如果高速公路不塞車)。
新加坡不但人員出入無礙,貨物流通更勝台灣一籌。以海關作業為例,電腦產品出口退貨、維修、再出口的通關過程,在台灣大約需要一周的時間,而新加坡只需要短短一天。對科技業而言,兩日之差就決定訂單的成敗,新加坡基礎設施的效率,使兩地投資環境的良窳,高下立判。
致力營造飛速成長的東南亞市場為腹地,新加坡的魅力自不容小覷。宏碁在海外三大中心--歐洲的荷蘭、北美的美國、非歐美地區的新加坡,就以後者表現最為突出,去年以前宏碁在歐美的子公司尚在虧損,但以新加坡為中心的第三世界市場卻早有盈餘,不但拿下八個國家的第一品牌,還支援了整個集團度過前兩年電腦市場的寒冬。
資訊業者的樂園
台灣慣常自稱「科技島」或「資訊業王國」,事實上,新加坡從九0年資訊工業的出口值,已經超越台灣。
在國家間的垂直分工體系建立起來之後,東南亞已經形成一個大型的資訊業產業聚落,大資訊業者鮮少不以擠進新加坡這個彈丸之地為目標。幾年前,惠普(HP)在新加坡成立亞太區資訊產品開發與個人電腦事業中心時,還曾引起台灣一陣檢討之聲,事實上,包括電腦業的迪吉多(Digital)、硬碟機龍頭西捷(Seagate),以及半導體巨人英代爾(Intel)等公司,都把新加坡當作東南亞市場的戰略要塞。
英代爾在新加坡成立兩個據點,分別照管整個亞太地區的網路卡市場,以及東南亞五國的電腦組件市場。英代爾新加坡經理吳崇天(Danny C.T. Goh)認為,產業群聚造成市場規模,以及同業的爭相湧入,使新加坡成為科技業的兵家必爭之地。
同樣是近十年快速竄升的科技新星,台灣與新加坡各有所長。「台灣有活躍的本土電腦業者,而新加坡則長於資訊技術的運用。」吳崇天指出。五年前,新加坡就完成了全球第一個電子資料交換(EDI)網路,運用在企業界的商業往來,前年,新加坡電腦局更提出該國未來十年的資訊藍圖「IT--二000」,將全國的製造、交通、金融服務、教育、醫療等十一個領域,連成一個大資訊網路,這個「全國資訊基礎建設」的概念,就是將新加坡變成一個「智慧島」。
台灣仍須學習
非常明顯地,新加坡正要以此計畫和全世界的對手比拚速度與效率,而附帶的效果是這個計畫帶動的資訊市場,使全球高科技公司進來投資,並使出渾身解數來爭取道塊大餅。
反觀台灣,在積累多年的製造實力,成為主機板、監視器等世界王國之後,轉換優勢的行動卻相形緩慢。一家外商電腦業的主管透露,由於財政赤字與提防弊案,政府部門資訊化的腳步,幾乎停擺,許多外商公司看淡台灣市場的未來,「寧可把力氣花在大陸市場。」這位即將被派到大陸工作的專業經理人意興闌珊地說。
一方面,國內市場空間短期內難見快速伸展;另一方面,本土廠商又有陸續將生產線外移的趨勢,台灣廠商靠單打獨鬥闖出的江山,正呈現基盤鬆動的警訊。
而新加坡的定位始終一貫而清晰,從大戰略來看,它過去不遺餘力推動睦鄰外交政策,對內則戮力經營基礎建設,這一切都在今日開花結果 成為東南亞營運中心。
儘管有許多到過新加坡的台灣人,並不欣賞這個島國,認為它缺乏活潑的社會力。但新加坡卻總是展現它不斷擘畫與落實遠景的獨特性。新加坡總理吳作棟在提出IT--二000計畫時,如此說道:「我們的國家勇於夢想,也終將實現夢想。」
台灣並不缺乏夢想,全少成為亞太營運中心的目標便是其一,但在一紙紙外商策略聯盟的意向書之外,台灣更需要的是實現夢想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