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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的生意熱與民族結

陳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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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秋美

1987-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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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的生意熱與民族結
 

本文出自 1987 / 2月號雜誌 第008期遠見雜誌

天剛破曉,一彎新月遠掛地平線。在伊斯蘭教的古城喀什市,街道上驢車轆轆;少年誦經朗朗之聲,自白牆深宅內傳遍街頭巷尾。穿皮靴的老人聚坐長板凳上,靜靜望著旭日緩緩升起,金色光芒自遠處帕米爾高峰宣洩而下。

烏魯木齊(迪化)的早晨,上班族趕搭公共汽車上班;雨後春筍般冒出的各大旅館門口,計程車與豪華遊覽車忙碌著,準備將大批大批的外國遊客送到近郊各歷史古蹟;街頭轉角處,維吾爾少年和他的驢車待機而動,準備以較低廉,但較富傳統風情的方式,加入競爭的行列。

歷史的步調

今日的新疆,一方面保有許多源自中古的傳統生活內涵,一方面緊抓商業的潮流,並看眼於現代化的未來。

位於中亞心臟地帶,由於峻嶺綿亙、大漠無涯,加上中共三十餘年的閉關統治,新疆一向與世隔絕。一九七八年以來,中共逐步實施開放政策,新疆漸漸有了新貌,但當地居民的日常生活仍充滿濃厚的傳統色彩,尤其在開發較遲、開放較晚的南疆,生活步調似乎還停留在歷史裏,就像由活人扮演的靜態畫面。

中古的畫面在週日的市集尤其鮮活。

昔日絲路商旅進行交易的大市集,在文革時曾遭禁止,今日恢復,依然是各城鎮生活的動脈。大清早,來自各地成千上萬的人們,紛紛騎著馬、驢、駱駝,開始進城。

即使在春末,男人還穿著厚重的黑色棉毛背心及長靴,有些人沿途酣然入夢,由牲畜領路。女人則蒙面紗、著長襪,穿著傳統鮮艷的衣裙、一路端坐著。

市集可以滿足邊疆民族各種需求:絲布捲、長統靴、皮衣、毛毯、珠寶、手工藝品、牲畜,以及各式各樣的食物、香料。去年夏天第二度訪問新疆的美國學者楊邊琳(Linda Benson)對市集中一串一毛錢的羊肉串燒表示念念不忘:「只要花一塊錢「人民幣(○.二七美元),就可以飽食一餐,」她說。

工業產品十分稀有,有的話也是簡單而便宜的產品。法國快訊週刊(L’EXpress)記者沙伯龍(Jean Sablon)指出,一個最普通的日本製手錶,在喀什的市集售價約「人民幣」八元。

電視有三個頻道

在首都烏魯木齊的商店,則可以買到運自內地、較現代化的產品,如電視機、錄音機等。近兩、三年來,電視在漢人佔八○%的烏魯木齊已逐漸普遍。瑞典烏普沙拉大學人類學者宋恩衛(Ingvar Svan berg)甚至在游牧民族哈薩克人冬天定居的住所看到電視機。

較偏遠的地方,擁有電視的人家則較少。喀什的夜晚,基督教科學箴言報記者達米耶(Christine Dameyer)看到維吾爾人聚在戶外共賞電視,「就像過去聚在茶館內、燭光下,聊天、聽故事。」

目前,新疆的電視有三個頻道,其中一個是全國轉播,另兩個則屬於地方,地方性的分別以中文和維文播放。另外週日的早晨有哈薩克語和蒙語節目。

節目內容包括好萊塢影片。音樂舞蹈節目份量頗重。去年夏天在新疆舉行的「全國少數民族運動大會」,每天都有實況轉播。

聽音樂、唱歌、跳舞也是新疆居民主要的休閒活動。佔新疆人口最大比例的維吾爾人性喜歌舞,又熱情好客,常邀請陌生的旅客到家中,加入即興式的歌舞作樂,或參加私人婚禮,狂歡數日。

喜愛麥可傑克遜

除了傳統地方性的音樂,新疆居民也非常喜歡外來的音樂。楊邊琳發覺,台灣的黃鶯鶯、鄧麗君,以及西方流行歌手如木匠合唱團等都很受歡迎。烏魯木齊逛街的少年,一聽到麥可傑克遜的名字或歌聲,「就忍不住興奮的叫起來。」

洋片和港片在新疆也很普遍。宋恩衛去年夏天在烏魯木齊作研究時,「印度之旅」正在上映。記者達米耶則在靠近中俄邊界的喀什市看到俄片「War and Romance」的廣告海報。

烏魯木齊的街道旁常可看到撞球抬。根據宋恩衛的觀察,「漢人尤其喜歡這項運動」。

逛衝的人很多,烏魯木齊現在商店林立,地攤也「擺得像台北忠孝東路的地攤一樣琳瑯滿目」,楊邊琳覺得十分有趣。近幾年來,中共允許新疆居民擁有自己的財產,經營自己的生意,向來以「經商天份」聞名的維吾爾人紛紛湧向城市,做起各式買賣,「好像每個人都有東西可賣,」楊邊琳笑道。

一般認為,中共在新疆採取較先前開放的政策,並在主要城市大事建設,甚至有狄斯可舞廳出現,並引進汽車,加強電視事業,原因之一是想發展觀光旅遊,吸引外匯。

自一九七八年中共首度開放新疆以來,外國旅客從八十六人增加到一九八五年的兩萬三千兩百人。估計去年有更高的成長。西方記者博格爾特(Carroll R. Bogert)指出,一九八五年觀光最熱門的是西藏,一九八六年則是新疆。

人人都在追求錢財

維吾爾商人抓住了賺錢的大好機會,一件花毛毯,叫價五、六百人民幣,一毛也不減,「日本旅客通常不說二話就買下來,」楊邊琳搖頭。市集上的烤羊肉串燒在用餐時刻供不應求,「維吾爾商人忙得不可開交,」她說。

就連不喜歡城市生活,至今仍在天山逐水草而居的哈薩克人,也不放過增加財富的機會。在瑤池之畔,他們出租馬匹給旅客,並引他們入山,一小時十塊錢「人民幣」(二.七美元),一天則索價一百元以上,「比大陸其他地方都貴,」宋恩衛透露。

天山有許多為旅客搭建的帳篷,一人一晚五元,包括與哈薩克人共享羊肉。哈薩克人也賣烤羊肉,一隻四十五元。他們同時採藥、割鹿角,賣給維吾爾人轉售到上海和廣州。

曾在一九八○年訪問新疆,去年再度前往的一名香港導演心有所感地指出,五年之間,新疆山川依舊、大漠未改,居民卻變了許多:「人們都在追求錢財......每個人都在討價還價。」

如果新疆興建更多的旅館,並改善交通,或許,他們可以從旅客身上賺到更多的錢。

日前,新疆的鐵路只有蘭新一線,從蘭州到烏魯木齊,經過吐魯番到庫爾勒,南疆則無鐵路。而蘭新鐵路只有單軌通車,運載量很有限。公路也不足,新疆是台灣的六十倍大,公路長度卻只有台灣的十二倍;鐵路則不到台灣的三分之一。

對旅客而言,雖有公路通至南疆喀什,然費時數日的旅程,交通工具只有簡陋的巴士以及新疆居民主要的交通工具-驢車,沿途又沒有旅館,十分不便。

驢車為主的交通

飛機是另一項選擇,但班機有限,又有管理上的問題,「獨自旅行的人往往得等候一個星期以上,甚至一個月的時間,才能求得一票,」楊邊琳談到自己的經驗。

中共也承認,儘管新疆許多地方有飛機場,但卻面臨「如何管理,提高運輸能力」的問題。

交通不便不僅影響旅遊業,也妨礙了新疆整個的經濟發展。

「沒有了巴菲特與蒙格的股東會,幸好我們還能讀到最關鍵的投資與經營思考。」 訂遠見,即享《請問巴菲特與蒙格》,帶走投資界最珍貴的智慧。

新疆經濟潛力雄厚,除了山川等旅遊資源外,地下礦產如銅、鉛、鎢、黃金、鈾,以及能源如煤、石油、太陽能等蘊藏量都居我國重要地位。盛產玉石及水晶更為新疆贏得了「寶石之鄉」的美譽。

如此豐厚的天然條件,使當地居民野心勃勃地想把新疆發展成「中國的加利福尼亞州」。在他們眼中,這兩個地方緯度差不多,地理環境也相似,原都是寸草不生的沙漠。加州後來拜「淘金狂」與「石油熱」之賜,成為美國最富裕、最先進之區。

中國的加州

新疆居民希望能儘快走上加州的模式,以天然資源換取資金。他們甚至認為,如果過去好好開發新疆,新疆「早已成為亞洲的第五條小龍」。

根據中共的「大西北計畫」,八○年代開發新疆的主要工作,是使農牧業現代化,九○年代才逐漸展開建設規模,使新疆在二十一世紀成為一個「重要基地」。

目前,新疆經濟依然落後。「新疆大學學報」去年指出,新疆工農總產值佔中國大陸第二十六位(按:中共將大陸分成二十九個地區),經濟效益指標則大大低於大陸平均水準,平均國民生產總額處於聯合國所定的最貧窮線之下。

政治大學邊政研究所所長林恩顯認為,新疆要大力發展經濟,「基礎太弱」,除了交通不發達,教育及科技水準低落也走主要原因。

「由於企業技術水準落後國外二十至三十年,」中共承認,儘管已建立了四千多個工業企業,但對原料「還不能作深度加工」。

根據沙伯龍與楊邊琳的觀察,新疆商店及市場上販賣的加工製造品「大都來自內地」,民生工業中則仍以傳統手工業為主。

多樣化語言教育

人才是另一個問題。新疆的文盲率超過三○%。「新疆大學學報」指出,新疆人才多屬「生產型」,但急需「開發型」、「開放型」、「經營型」與「企業家型」人才。

為提高人力素質,中共近年來大力掃除文盲,軍中也設立補習班,同時開始重視邊疆民族的專業教育。新疆有關部門辦的石油、礦冶、財經、農業等院校中,半數以上學生為邊疆農民子弟。

語言教育近年來隨者旅遊業的發展而漸受重視。現在新疆大學有英文、日文、俄文、德文、維吾爾文及哈薩克文學系,並有外籍老師教學。英文尤其受到重視,不僅中學有英文課程,還可以收聽到美國之音,甚至英國BBC電台的節目。

在烏魯木齊,「很多小孩都在學英文,」楊邊琳說,他們喜歡跟著西方旅客轉,「以學習英文」。

教育的另一個新現象是雙語教育的推行。雖然中文仍是必修課程,但也同時採用邊疆民族的語言與課本。立法委員阿不都拉所主持的「維漢對照讀本暨辭典編纂委員會」近年來已完成八冊讀本。據聞這套使用舊維文的讀本已流入新疆,很受重視。

中共曾下令停止使用維吾爾和哈薩克族的舊文字。舊文字以阿拉伯字母為基礎,中共另創以拉丁字母為基礎的新文字,但在一九八二年承認失敗後,已恢復舊文字。

對少數民族放寬政策

今日烏魯木齊的許多書店裏,「幾乎所有少數民族的書都買得到,」宋恩衛細數著:「維吾爾、哈薩克......甚至滿族、鍚伯族的書籍都有。」外文譯成中文及各少數民族語文的小說及教科書也不少。另有許多小開本的兒童書籍,吸引不少小讀者,價格便宜,「但小朋友通常只看不買。」

報紙有好幾種,其中不乏以少數民族語文印行的地方報。

宗教方面中共也採取較先前容忍的態度。文革時遭破壞的回教寺廟一一恢復。如今烏魯木齊每條街幾乎都有清真寺,其他城市至少也都有一座寺廟,每週五擠滿了膜拜的人潮。赴麥加朝聖的人又多了起來,估計去年共有兩千名新疆回教徒前往麥加。

放寬宗教的同時,中共仍強調「自主」原則,要求新疆宗教人士不要受外國團體的指使;規定宗教不可主宰學校;十三歲以下的小孩不能信教;宗教活動只能在規定場合舉行。

一般而言,今日新疆的少數民族比漢人享有較多的自由。他們不再像漢人受婚姻法規約束,女性二十三歲、男性二十六歲才能結婚;也不受一胎制家庭計畫的限制。根據中共向外界發佈的資料,新疆家庭平均子女人數為三.八人,半數以上家庭有三個以上的小孩。如果不把漢人家庭計算在內,則新疆少數民族家庭所擁有的子女數將更高。

近幾年來對新疆少數民族的放寬政策,似乎緩和了漢人與少數民族之間的敵對與緊張關係。

人種博覽會

一九四九年以前,新疆的漢人只有五十多萬,後來中共實施大量移民,漢人人數增加十倍,達五百五十多萬,已成為新疆的第二大族,其中包括為數兩百多萬,由軍人、勞改人犯以及來自上海等都市的支援邊疆知識青年,組成的「生產建設兵團」。

近年來,中共以較內地優厚的待遇吸引漢人入疆,並興建現代公寓,改善衣食育樂環境,鼓勵更多漢人在新疆定居。目前,新疆三○%的工業人口當中,仍以漢人為主。

中共的移民政策固然對開發新疆有利,但由於處理民族間的問題不當,加上文化大革命的高壓、摧殘,以及蘇聯的煽風點火,使得新疆漢人與少數民族紛爭不斷。

素有「人種博覽會」之稱的新疆,主要民族有十四種,加上其他人數較少的民族,則多達四十餘種,其中不乏具白人血統者,如塔吉克族。若干民族如哈薩克、塔吉克、塔塔爾、烏孜別克等,其在蘇聯境內的同族遠較在我國境內的多。

蘇聯早在一九三三和四五年兩次策動新疆少數民族成立「東土耳其斯坦共和國」,後來又策動蘇聯境內的中亞民族到新疆,發放蘇聯護照給他們的親朋,鼓勵他們建立「維吾爾伊斯蘭共和國」,使新疆民族問題更形複雜。

誰是新疆的主人

新疆漢人與少數民族間的流血衝突不斷。近幾年來,雖然已不見如一九八一~八二年血刃相見的喀什大規模漢維衝突事件,但民族間的敵意仍未消除。

沙伯龍發覺,在維吾爾人佔九○%的喀什市,漢人警察不太敢進入維吾爾人的商店。「他們非常小心,因為維吾爾人平時身邊都帶著切西瓜的小刀。」

楊邊琳則常看到在公車上,維吾爾人故意不買票,與漢人司機發生口角,互爭誰是新疆的主人。

在同一城市,漢人與少數民族仍住在不同地區;通婚的情形更是稀有。

林恩顯教授指出,不同人種與文化的人在互相融合之前,必然會經過糾紛誤解的階段。處理方式得當,則可縮短這段痛苦期,否則,將不斷延續。

如果中共近幾年來的放寬措施,證明只是「以民族為形式、以共產為內容」,新疆將得不到真正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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