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沒有靜止的一刻
這是一個有活力的社會。
從早到晚、從南到北、從小廠商到大企業、從民進黨到國民黨,台灣沒有靜止的一刻。大家都在搶登生產與消費、發財與求名、爭權與奪利的高速列車。
沒有四十年持續的活力,台灣無法累積這股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實力。
台灣變成了一個有實力的社會。
在國內,它展現在中產階段的興起與中小企業蓬勃的發展上;也展現在人力素質提升與社會階層向上移動上;更展現在自我意識抬頭與民主訴求的普及上。
在國際間,七百多億美元外匯存底的實力,令人既驚奇又羨慕。三千億美元「六年國建」的實力,更使歐美政要絡繹於途,廠商垂涎三尺。
這正是為什麼我們能以「中華台北」名義,與大陸、香港同時受到「亞太經濟合作會議」的邀請入會。這也正是為什麼在大會中,經濟部長蕭萬長可以充滿信心地指出:「在本世紀結束前,我們將建立一個富庶繁榮、十足現代化的經濟社會。」
台灣的實力,為二千萬人民爭取到了更多的國際發展空間。
二、一如沒有夢想的民族
當台灣擁有了活力與實力之後,關心中國前途的人突然發現:台灣缺少想像力。缺乏想像力的社會,其活力與實力,只能在庸俗層面顯現;一如沒有夢想的民族,就缺少那份悲天憫人的情懷與廣闊開拓的胸襟。
也因為缺乏想像力,台灣目前的各種爭議--從修改憲法、興建核四、統獨對立、兩岸關係的發展等等,都陷入了難以處理的困境。
有創意的想像力,本身就應當是活力的泉源,這份想像力就是面對爭論、解決困難的一種能力;而這卻正是我們所欠缺的。
在政界,我們見到一些人有協調的能力。可惜他們不是在解決根本的問題,而是在拖延問題。
在商界,我們見到不少模倣成功的產品,很難見到自己創意成功的產品。
在教育界,有創意的改革,終因一些人的強烈反對而擱淺。最應當不斷求創新的教育界,反而變得最守舊。
三、進步的火花
有想像力的建議,在靜態社會常會被不同的人指摘為大逆不道、匪夷所思、不切實際、標新立異。但是一個社會如果沒有這些「充滿想像力」的建議來刺激,這個社會就很難綻放出進步的火花,我們當然也有一些令人激賞的例子:
在兩岸關係發展上,「國家統一綱領」的完成與宣布是極具想像力的。
在當前近程階段,亦即在「三不政策」下,兩岸的往來也有實質上的進展。
國策顧問陶百川先生形容得巧妙:「不通郵而通信,不通商而通貨,不通航而通運,不同路而同歸。……不接觸而會面,不談判而談話,不妥協而放鬆,不統一而漸進。」這不正是充滿想像力的解釋嗎?
不久前工業局長楊世緘在國民黨中常會報告中建議,以「經濟綱領」來推動兩岸經貿關係。
十一月中旬民進黨立委許國泰建議在中共保證十年內對台不動武的條件下,台灣以每年一千億台幣協助中共經濟改革。
這二項也是很具創意的建議。
我們周遭也另有一些具有想像力的例子:如信用卡、分期付款、老人退休院、彈性上班時間、彈性假期、公車逆行道、認養公園及馬路。
四、打破小格局思考
面對僵持的爭論及沉悶的情勢,台灣社會太迫切需要有想像力的人來做創造性的建議。
沒有突破性的建議,台灣跳不出僵局。
沒有開創性的作法,台灣打不破沈悶。
讓二千萬中國人打破小格局的思考,打破島國的心結,打破小心翼翼的作為,打破明哲保身只顧自身利益的想法。唯有這樣,有創意的想像力才會展現在面前。
透過創意的想像力,才能從死胡同中豁然開朗;才能從懸崖邊峰迴路轉;才可化不可能為可能;才可能從「你輸我贏」的鬥爭,變成「你贏我贏」的合作。
(高希均所著「經濟學的世界」,所編「台灣經驗四十年」已由天下文化出版公司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