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為近代中國開創民主新局的蔣故總統經國,是一位最能「犧牲享受」的國家領袖,和他一同走過艱困,牽手共度五十四年同心歲月的俄籍妻子方良,則是一位最能「享受犧牲」的第一夫人。 雖然蔣家主導中國政治舞台逾一甲子,經國先生在長達十六年的行政院長及總統任內,威望如日中天,來自異邦的方良卻始終過著近似傳統中國農家婦女的生活,幾乎從未像國際間其他第一夫人那樣,體嘗「妻隨夫貴」的滋味。
她不求名利、不攬權勢。當七十九歲的蔣經國總統油盡燈枯地走完人生旅程,政壇人士對於一直默默演犧牲角色的方良,紛紛不勝唏噓地論斷,「中國官太太裡面,沒有一個能夠像這樣的」、「歷來有權有勢的婦女,很少有人能耐得住寂寞」、「她表現出另外一種形式的偉大」……。
近二十年間,實際接觸過這位披著神秘面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以天天都不出門」的蔣夫人的人,少之又少,而真正瞭解她,能走進她內心世界的友朋,更稀如鳳毛麟角。
在一封「一生奉獻、萬里寄情」的海外來鴻中,同樣有著遠適他國經驗的飛虎將軍陳納德遺孀--陳香梅,充滿同情地撫慰蔣方良異鄉異客的一生。
她寫道:「你到中國來的時候,處境當然非常不簡單,而你所要承擔的挑戰一定一言難盡。……雖然你學會了說寧波話,雖然你已有五十年沒有再重踏自己生長的土地,但要每一個中國人都完全接受你,恐怕不太可能……。」
部屬、朋友、妻子
陳香梅期勉方良,運用餘暇回述一下在中國的大小事,並相信,這一定會是一本有歷史性的可讀課本。
一向採低姿態、刻意隱藏自己的方良,一意堅守保持緘默的原則,不願面對公眾。但透過她的家人及經國先生舊日部屬的描述,依舊可見這位來自西伯利亞的婦人,在中國第一家庭裡不平凡的一生。
方良的俄文原名叫芬娜.伊芭奇娃.瓦哈里瓦(Faina Epatcheva Vahaleva)。十八歲那年,她在蘇聯斯伐拉斯的烏拉重機械廠和蔣經國結下一世情緣。關於這段異國戀情滋生的經過,在「我在蘇聯的日子」一書裡,蔣經國僅輕描淡寫地這樣提及:
「我在烏拉重型機器廠那幾年,芬娜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的部屬。她最瞭解我的處境,每逢我遇到困難,她總會表示同情並加以援手。一九三五年三月,我們終於結婚……。」
而據他們的媒人--齡高八十的瑪麗亞,在西伯利亞接受台灣記者訪問時回憶,少女時代的芬娜不僅面目清麗,走路姿態也特別高雅迷人。這對情侶常去海邊游泳,「尼果拉(蔣經國俄文名)很聽芬娜的話,他對她所做的事,也都很滿意。」瑪麗亞指出。
婚後沒多久,西安事變爆發,心急如焚的蔣經國數度申請回國被拒;蘇聯當局不僅撤除他的一切職務,還取消了他候補共產黨員的資格。
芬娜替丈夫扛起生計重擔。蔣經國親筆記下當時的情況說:「我的情緒極度低落,朋友亦漸漸遠離我。這六個月的艱苦日子,一家三口只靠我妻子的收入維生。我太太有空安慰我的時候,我就儘量鬆弛一下。」
穿旗袍的俄國媳婦
一九三七年初,中蘇關係緩解,史達林戲劇化地答應蔣經國攜眷返國。毅然丟下家族、故友、祖國,隨夫奔向陌生地的芬娜,當時是否瞭解蔣家在中國的地位,以及未來她可能扮演的角色?
「他們完全是感情、恩愛的結合,跟家世、背景毫無關係,」蔣家的一位子女分析:「因為父親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否回國,或許就此老死異邦也說不定。」
芬娜一踏進中國,立刻受到不同語言、風俗、禮教、生活習慣等強烈的文化衝擊。
她同蔣經國攜子從上海、南京回到浙江溪口,拜見親婆毛福梅。據香港大公報記載,這對夫婦特地在蔣家宗祠--豐錡房報本堂,依鄉俗補辦婚禮;在司儀一拜天地、二祭祖先、三拜父母的號令下,方良行禮如儀。而「樸實、勤勞」的俄國新媳婦,沒隔兩天就穿起旗袍下廚幫忙,開始洗手做羹湯。
「芬娜」的俄文名,也很快便被蔣經國依照諧音改成「芳娘」。至於「芳娘」又如何變成了「方良」,據留俄孫中山大學校友表示,有位同學徐君虎,認為中國人不宜管自己的老婆叫「娘」,建議把「女」字邊去掉,經國先生笑納。從此,「蔣方良」三個字公開延用至今。
俄國東正教出身的方良,要適應繁雜的中國禮俗,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浙江文史資料委員會出版的「蔣介石家世」一書披露,一九四九年清明節,蔣介石曾帶蔣經國夫婦和孫兒、孫女,到白岩山魚麟秈祭掃蔣母王太夫人墓。他連聲囑咐兒孫「多磕幾個頭」,但方良只在墓前鞠了一躬,蔣介石當時直斥兒媳「不懂禮節」。
然而,十七年後方良過五十歲生日,蔣介石特別親筆題了「賢良慈孝」四字,送給「芳娘賢媳」做紀念,足見多年來方良對中國儀節所下的苦功。
小規模的第一夫人
語言是溝通的橋樑,方良如何學說中國話呢?據和蔣家有親戚之誼的國民黨中央委員宋時選瞭解,方良的生活圈子裡一直滿布浙江奉化人,因此,她學到的是半調子國語--帶有俄國腔的寧波官話。她自知這種國語「有點怪怪的」,怕人聽不懂,要出席公開場合時,常為之怯步。
不過,方良來台灣後又學了英文。她的英文說寫流利,平時大都閱讀英文書報雜誌,以瞭解世界脈動。
早年和方良接觸過的人都感覺,她的個性富有西方人的活潑、外向,也同時兼具東方女性特有的溫柔、順從。
「她是無產階級國家的產物,沒有什麼虛榮心,」留俄資深立委、曾做過蔣介石侍從祕書的蕭贊育觀察:「蔣經國有些大男人沙文主義的思想,歡喜怎樣就怎樣,方良來到中國,丈夫不帶她出去玩或參加社交活動,她並不在乎,從不與他爭。」
絕大多數在中國的歲月,方良確是深居簡出,似乎刻意把自已隱藏起來,然而,生命中某些因緣際會,也曾使她閃現短暫的光華,
先後追隨經國先生工作三十年,贛南時期擔任蔣經國機要祕書的漆高儒回憶,在江西專員公署地區的日子,因局面單純,蔣夫人宋美齡亦不在當地,方良做過小規模的「第一夫人」,且做得相當稱職。
養雞、洗衣的生活
據漆高儒所見,蔣經國稟承母志,在贛州辦育幼院及敬老、濟貧等慈善事業,方良都出面指導。其中,她對兒童教育興趣特別大。工作時,她的態度隨和,凡有活動大多參加,也很親近下屬,常和科長、秘書的太太一起吃飯。
方良對興辦兒童教育的興趣,從大陸延續到台灣。來台初期,蔣經國擔任國防部總政治部主任,方良順理成章地成為婦聯會國防部分會主任委員。她率領軍官太太一起縫製征衣,每逢年節出外勞軍,並籌設三軍托兒所。
開辦三軍托兒所,使她真正投身兒童教育。她喜歡做菜,會包餃子及做各類中式小點,時常挖空心思,幫托兒所的小朋友安排菜色。
「我想,這可能是她一生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一位蔣家子女表示,直到現在,還常懷念三軍托兒所在母親督導下所做的江浙菜飯。
除此之外,方良的生活內容,便幾乎全在家務間打轉了。
蔣家的佣人一向不多,後房裡有一個老媽子--阿保嫂,另有男工負責燒飯,但並不是什麼真正的大廚師。早期住在長安東路時,方良自己在後院養雞,把雞生的蛋給丈夫、孩子補充營養,還替家人裁製簡單的衣物。因為寓所緊臨鐵道,煤煙灰塵特別重,蔣家訪客經常看到,方良用腳在盆予裡踩洗厚大的落地窗簾。
事實上,方良就是這麼一個單純而典型的家庭主婦,甚至還有些農家婦女的味道。
不揩公家油
她以丈夫的意旨為意旨,不管什麼事,要做之前,總會徵求丈夫同意。蔣家的私用開銷,包括水電、佣人開支……,一向由方良親手自經國先生的薪水袋中直接支付,從不以公帑報銷。一位部屬曾向她建議,「別人的這些費用都由公家特支,你讓我來處理好不好?」方良說:「這不行,我要問過先生。」沒多久,部屬接到方良的電話:「不可以,他說不可以,我們要自已付。」
這種公私分明的作風,在政壇獨樹一格。
曾任蔣經國侍從參謀的華航公關室主任羅啟,也碰過同樣的情況。一次,方良代表丈夫邀請若干眷屬到橫貫公路、梨山一帶遊覽。在日月潭的涵碧樓,方良突然問羅啟身上有沒有帶錢。原來她私下請客人吃點心、喝咖啡,又買了十四份紀念品,她認為這些錢應該自已付,絕不可以「揩公家的油」。
羅啟記得,方良把沒法兒當即付清帳單當成一件大事,直說「真丟人!」她要羅啟告訴餐飲部主任,回到台北會馬上匯錢來,並再三追問:「最快什麼時候能還?千萬不要拖。」
夫唱婦隨的步調,同時表現在方良的平民化、沒有架子、厭惡特權上。
她不喜歡驚擾別人,甚至連出門時讓人前呼後擁,或由警車鳴笛開道,也不以為然。隨從人員透露,一次蔣經國夫婦一道出門,方良聽到前有警笛大作,側頭問經國先生:「你平常出來就這樣啊?為什麼我們兩個經過,要把人家弄得這麼不方便呢?」經國先生訕訕答道:「他們要這麼弄的嘛!」
心疼拉車的牛
又有一次,夫婦倆同去彰化。蔣經國看到前方有牛車陷進泥濘擋了路,親自下車幫趕牛的推車。方良也顯得十分著急。經國先生上來後,她問:「你幫忙推車是很好,但為什麼不制止那個人打牛呢?」
跟隨方良的人都說,她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即使躺在榮總的病狀上,依然處處替人著想。當醫事人員站在病房外值班時,她總會請他們進房坐下。 令政界人士尤其刮目相看的是,數十年來,方良不曾過問經國先生的公事,也沒有替他惹出一件是非。任何人找她幫忙,她總是說:「我不知道,我從來不管先生的事,你不要來找我……」。當蔣經國回到家,方良只關心他「累不累、舒不舒服」?
她曾對蔣經國的屬下解釋,「也許這件公事已使先生煩得要命,回家還提,不是讓他煩上加煩?再說,人家把我們「看成」很有權勢,一定以為我能影響先生。因此我更不能過問,好讓先生自己做判斷。」
正由於方良不參與政事、不在外交際應酬,縱使蔣經國的地位不斷攀升,方良的態度和角色始終如一。不過,對於經國先生的要求,她倒一向率先響應。
例如,在大陸時,方良學會了中國的國粹--打麻將。來台之後,經國先生說不可以打,接近她的人觀察,她就因此沒再打過。
再如,方良曾偶爾和幾個熟朋友及美國軍官的太太打高爾夫,而經國先生一直不肯打,後來她也不打了。朋友問她為什麼,她說:「他這麼重要的人都不顧健康,我的健康更不重要。」
「她的腦筋裡,恐怕只有先生、孩子,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要幹什麼,」據較常出人蔣家的宋時選瞭解。
那麼,對於蔣經國廣為流傳的婚外情,方良到底知不知道?如果知道,她又是如何處理的呢?
有人堅信方良毫不知情。因為,「她對經國先生百分之百的信任」;況且,她自我設限,生活相當封閉,沒有人會通這類的風,報這樣的信;即使已經媒體披露,她也看不懂中文……。
有人則覺得紙包不住火。女人在這方面的直覺特別敏銳,她只是用夫妻大義無盡地包容罷了。不過這些人同時相信,即使方良知情,怕也影響不了她和蔣經國歷經艱苦患難浮煉出的感情。
據長年在七海官邸服勤的侍衛見證,這對夫婦的確情感深厚。她稱他「國」,他叫她「芳」;每早經國先生出門上班,方良總會親自送到客廳門口,和他吻別。先生無法按時回家吃飯時,她一定空著肚子等候。在蔣家子女記憶裡,父親和母親從來沒有鬥過嘴,真正是「相敬如賓」;而母親此生最大的滿足便是,「一直能陪伴著父親,跟他相守在一起」。
謹守本分的方良鮮少社交,幾個較常來往的朋友,像趙聚鈺、孫義宣、王永樹、毛瀛初等夫人,一交就是幾十年。經國先生擔任行政院長後,從不在外應酬,她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或因情感只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旁觀者大都發現,方良在管教子女方面比較寬鬆,「她就像一位典型的美國母親般,寵愛與縱容兒子,」前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克萊恩,在所著「我所知道的蔣經國」一書中這樣寫道。
因此,當經國先生溘然長逝,蔣家兒孫又紛紛遠走他鄉後,不少人擔心,方良頓失依愛,將無法自處。
拿捏五倫分寸
有人勸她出國散心,也有人建議她返鄉探親。不過,她的家屬認為,讓方良回蘇的提議毫無意義,甚至是一種刺傷,因為,「她已經是一個完全中國化的婦女了」。
「見到晚輩失禮,她常會說,這簡直不符合中國文化的道統!」親近她的人回憶。而她自己,更是把君臣、父子、夫妻……的分寸拿捏得清清楚楚,幾乎從不逾矩。尤其是和經國先生相處,她淋漓盡致地發揮了中國夫婦應守的倫理。
「這位女性使我很欽佩,她絕對堪稱了不起。」
「講到這位夫人,我幾乎想掉淚。這一輩子,她是為經國先生犧牲了!」
接受訪談時,每一位和方良接觸過的人,都用低緩的聲調傾吐著這樣的心聲。
或許,方良真正懂得愛的真諦。
秦孝儀(國民黨黨史會主任委員)
「她對自己的家族、故友、祖國不顧,一生一世都貢獻給了經國先生,不要名、不要利,自已在家裡節衣縮食,這也是一種偉大。」
宋時選(裕台企業董事長)
「她滿腦子裝的是中國文化的價值觀,但從沒有參與中國社會,也從沒有被中國人的某些壞習慣污染。……這一段歷史,她是被犧牲了。」
羅啟(中華航空公司公關室主任)
「她有情有義,把中國夫婦相處的倫理,發揮到淋漓盡致。」
蔣家家屬
「如果說,家父一生行事的風格,是平淡、平實、平凡,家母則是平淡、平實而不平凡的。她不是一個喜歡炫耀的人。到中國來以後,她整個奉獻給家庭,中國官太太裡,沒有一個能夠像這樣子,不要講官太太,大慨連小商人的妻子都做不到。……她和中國傳統的農家婦女蠻相近的。」
七海官邸侍衛
「她把我們當自己的孩子一樣,一點架子都沒有。……她是世界上最好的第一夫人。」
她從未回過蘇聯
台灣報界曾引用中共方面的資料,數度歷歷如繪地報導,來自蘇聯的蔣方良,遠適中國後,因鄉愁難耐,曾三度私下返蘇。
據稱,第一次是在對日抗戰的第二年,方良獨自回鄉,探望臥病在床的母親。第二次在抗戰結束,她帶著一子一女(孝文、孝章)及兩名貼身侍衛回去,與鄉親敘天倫。第三次更是言之鑿鑿,連年月、路線都躍然紙上。
記者指出,一九六八年六月,方良經有關方面安排,取道香港、東京,換搭日航飛越庫頁島抵西伯利亞,在故鄉停留一週,即循原路返台。
究竟遠離家族、故友五十四載的蔣方良,有沒有回過蘇聯?
一位蔣家家屬淡然而堅定地表示:「當然沒有。」
「她已是一個完全中國化的婦女,」他說:「這樣的傳言對她實在是一種刺傷。」
而經國先生的表親、多年來和蔣家交誼密切的裕台企業董事長宋時選,面對這個問題,吐露的答案更為篤定。
「沒有,絕對沒有,」他說:「我可以做證。中蘇根本沒有邦交,怎麼可能呢?百分之一百沒有。」
亦步亦趨回中國
據宋時選所見,民國二十六年三月蔣經國夫婦自蘇返國後,在中國連綿的戰亂中,方良亦步亦趨地隨經國先生從上海、江西到重慶、杭州,然後就舉家遷台了。
曾任經國先生隨從參謀的華航公關室主任羅啟,則從方良的個性、為人上,舉證傳言無稽。
羅啟根據親身接觸指出,蔣方良是體現中國文化中「夫妻大義」的最佳典範。她身處中國領袖家庭,凡因國家政治立場不同而衍生的顧忌,例如,在稍具政治敏感的場合便不宜露面,一向自我約束,全力配合,「從來沒有因這類事件,使經國先生產生困擾。」
近一年來,中蘇關係逐漸解凍,有熱心民眾投書報紙,呼籲當局讓方良返蘇探親,以給她一點「冰雪溫馨」。但據蔣家子女表示,「母親的身體仍不適宜長程飛行」,方良是否真能「少小離家老大回」,恐怕仍在未定之天。
自先生走後
經國先生過世屆滿三年,七十六歲的蔣方良的生活,終於逐漸走出哀痛的陰霾。
為了悼念父親的祭日,三個月前,蔣家子女分別從美、日、加等國返台。旅居加拿大的中興電機董事長蔣孝勇、方智怡夫婦,還為母親帶回一個使她笑得合不攏嘴的禮物,七個半月大的新孫兒--蔣友青。
子女在台北的日子,方良的坐活暫時擺脫孤寂,過得溫暖而充實。蔣家三姐弟和長媳徐乃錦,每天中午輪班回家陪母親吃飯;他們噓寒問暖,讓方良感受春意。
不僅心情已較為寬適,方良的健康也在復原中去年八月底,她曾因呼吸困難,住進榮總加護病房。目前,除背脊與心臟宿疾使她無法做激烈運動或長途飛行外,在醫護人員的央求下,她已展開少量戶外活動。
方良告訴「七海」侍衛,幫她安排「人不多,風景可看」的地方,每週出門一兩次。近幾個月來,她和長媳徐乃錦同遊了翡翠水庫(報紙誤為蔣夫人宋美齡),又接受故宮博物院院長秦孝儀款待,玩賞國寶;還去過三芝鄉,觀賞陶藝家孫超的彩墨結晶釉。
平日足不出戶的方良選擇暢遊翡翠水庫,意義特別深遠。國民黨中央委員會秘書長宋楚瑜,曾在一次私人聚會中透露,翡翠水庫的位置,是經國先生下鄉訪問時發現的。經國先生對當地山川形勢和地理名稱都非常熟稔,甚至還曾企望,「將來退休了,能到那裡當一名導遊」。或許經國先生早知宿願難償,他交代家人,有朝一日,定要替他到翡翠水庫看一看。
活在先生音容裡
事實上,和蔣經國結縭半世紀,始終不曾長時間分離的方良,至今仍活在先生的音容笑貌裡。親近她的人指出,有時她似乎不認為經國先生真的走了。每天晨起,她會到他的房間裡摸摸弄弄,並要求隨從,一星期帶她去慈湖看他一次。
而被留下來的她,依舊默然扮演著數十年如一日的角色。每到年節,她定回士林官邸,陪九十許高齡的婆婆--蔣宋美齡進餐。平時,她就獨自在家看電視、錄影帶及書報,或到客廳、院子裡蹲踐方步,偶爾和幾位老友談天敘舊,每週蔣徐乃錦會回家陪她吃兩次飯。
倒有些人主動表示願意來陪她,但社交範圍一直十分局限的方良,總覺得麻煩別人不好;面對不熟的人,她也不知道該談些什麼。
每逢重要節慶,李登輝總統必攜禮親自登門拜望。知情人士表示,方良的情緒常因此而緊張,總是一早就準備好,端坐在客廳裡等候。
半世紀來,生活已完全中國化的方良,此生是否還有什麼待完成的心願?
「先父辭世,對她是一個打擊,」蔣家子女說:「我們希望她頤養天年,但她也就變得很澹泊,認為平平淡淡地過下去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