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底的華盛頓，秋高氣爽，是郊遊、也是上街示威的好天氣。美國的三K黨便選了這個週日，在國會大廈前的大廣場，舉行一場示威遊行。
這次遊行事先就引人注意，倒不是因為惡名昭彰的三K黨在此時此地(華盛頓以黑人人口居多)還敢來場群眾大會，主要是因為警方和法院意見不同，有過一場爭執。
原來警方只批准三K黨在固定地點舉行集會，但是三K黨上稟法院，控告警方違憲。法院最後批准三K黨由華盛頓紀念碑出發，步行到半英里之遙的國會大廈集會。法官的理由是這半英里長的「憲法大道」，是傳統的示威遊行路隊，警方不得剝削三K黨的集會自由。
示威和反示威
所謂的群眾遊行者，結果只有二十七名三K黨徒參加。他們手執當年南軍國旗，身穿罩袍，頭戴白尖帽，在紀念碑前析禱如儀之後，步向國會大廈，沿路呼叫反黑人、反猶太人、反少數族裔的口號，充分享用美國民主體制下的言論自由。
這次可憐復可笑的遊行，卻引來為數達一千二百人－－其中以黑人占絕大多數 －－的「反示威」群眾；更帶動市政府當局動員三千多名警察，架起路障，將反示威群眾隔離在兩條大街以外，以免雙方接觸，發生衝突。同時為了安全理由，警方也將鄰近的國家藝術館、國家檔案局，以及地鐵車站暫時關閉。
雖然有了這些安全措施，為了阻止反示威的群眾逼近三K黨的遊行隊伍，警察部隊和反示威眾發生多次衝突，造成十四人受傷(其中包括八名警員)，四十人被捕。在兩小時的衝突中，更有十二部警車擋風玻璃被擊破，附近一些大建築物的門窗，也遭波及。
在警察保護圈之內，三K黨的隊伍沿著憲法大道，安抵國會大廈，並且在數百名警察包圍之下，輪流發表演說，鼓吹白人優越論，大肆攻擊少數民族剝奪了白人應享的權利。這個超小型的三K黨集會－－和一九二五年造成華府癱瘓的四萬黨徒大遊行當然不可同日而語－－歷時三十分鐘，然後在口號聲中，順利結束。
就在國會大廈以西一英里之外，隔著「鑑池」(Reflectice Pool)，遙遙屹立著林肯紀念堂。當年解放黑奴的偉人靜坐著，面對這場「民主儀式」，不發一語。百多年前歷受凌辱壓迫的黑奴後裔，竟可以對三K黨發動聲勢浩大的反示威。這個社會，雖然可憾暴力未減，總算是邁進了種族平等的目標。
昂貴的自由
林肯紀念堂以南半英里之遙，默默站立著起草美國獨立宣言的另一位偉人。傑佛遜紀念堂的牆壁上，鏤刻著獨立宣言開宗明義的一段：人生而平等，政府責任即是在保障人民的基本權利。
為了履行政府的責任，為了保障這二十七人的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美國政府動用了三千警員，單單這項人事開支便耗資八十萬美元，其他財務損失，所值不詳。
民主自由不是沒有代價的，尤其是美國式的自由，特別來得昂貴。
(郭振羽為新加坡國立大學大眾傳播系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