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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只能小碎步前進

政府拚稅改〉專訪財政部長 張盛和

楊瑪利、彭漣漪、林讓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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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瑪利、彭漣漪、林讓均

2015-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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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只能小碎步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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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2015 / 3月號雜誌 台灣醫療關鍵報告

2015年1月,英國《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旗下《銀行家》雜誌(The Banker)評選張盛和為「全球與亞太地區最佳財政部長」,這是台灣第一位上榜的財政部長。

《銀行家》說明張盛和得獎的理由,是近年來為達成財富重分配目標,他積極修改兩稅合一、增加回饋稅(收入1000萬以上加課5%,俗稱富人稅)、房屋稅三戶以上差別稅率,這些差不多都成功。正在奮鬥中的則是房地合一實價課稅。

所謂「極為困難」是多困難?來看看一個場景和一個事件就好。

在得獎前一個月,張盛和到立法院財委會備詢,當天重頭戲是審查股市出售達10億以上課證所稅的「大戶條款」修正案,儘管影響不到1000人,但國民兩黨立委輪番砲轟。張盛和孤軍奮戰,最後財委會決定大戶條款延緩三年再實施。

同時發生在去年的一個事件,讓他背負惡名。由朱學恆發起的網路「2014十大惡人」票選,名單出爐後,有媒體報導:張盛和竟然打敗馬英九總統,被評選為惡人榜首!評選原因為張盛和是加稅部長、圖利財團。

「我最沒做的就是圖利財團,結果說我圖利財團、是十大惡人,」張盛和替自己抱屈。2014年2月,他讓金融業稅率正常化,將現行2%調回5%等,幾乎都在加富人稅。

在拿下最佳財長頭銜後,過了兩天,張盛和難得好心情,暢談推動稅制改革的心得。以下是專訪精華:

推動房地合一 對財富分配有幫助

《遠見》問(以下簡稱問):你得到「全球最佳財長」的榮耀,最開心哪些稅改受到肯定?

張盛和答(以下簡稱答):我上任後,高所得者1000萬元以上所得稅加到45%,人家說那是富人稅,其實應該叫「回饋稅」。

(今年)1月1號施行兩稅合一股利扣抵減半。我們曾委外研究(之前)股東扣抵快1兆多,沒有促進投資效果,只有加重所得不均。

明年5月扣抵的股利就減一半,可拿回500多億。英國雜誌注重的是財政健全和所得分配改善,頒給我這個榮譽,主要是這個。

推動房地合一,也會對財富分配有幫助,因為過去房屋交易所得的租稅負擔低得不像話。

我們有試算,一戶帝寶如果買進是1億,最近大概賣3億,等於賺2億,結果繳土地增值稅450萬元,低得離譜,2.5%不到,稅率太低。

我一個朋友在桃園買賣土地,賺了27億元,他還跟我嗆聲說:「我居然都沒被課到稅!」因為土地只課增值稅,土地交易所得免稅啊!

改革若失敗 就會延緩20~30年

問:但是房地合一稅看來面臨很大壓力?

答:選前改革的氣勢很好,選後時與勢都不一樣了,反撲的力量大了,業者的聲音也大了。

最近不動產銷售量萎縮,全都怪罪到這裡來,股票交易量萎縮也全部怪罪到證所稅。所以我在重新思考,如果強推的話,就會像高鐵財改方案一樣,就會強碰,意義不大,因此要推一個社會能夠接受的。

完美的方案只存在教科書上,而推不動的方案,就是最壞的方案。而且一個改革方案假設失敗,就會延緩改革的契機。

你看郭婉容部長78年(民國)推證所稅,一失敗,到100多年才再推;王建煊先生推土地增值稅與實價課稅,失敗後到現在近30年沒人敢推。所以即使是一小步也好,成功的話才有下一步前進的動力。

問:大戶條款決定擱置三年,有意義嗎?

答:我拿自己禿頭上的頭髮來比喻,如果你剪掉就禿頭啦,就算一點點也要留著,我說留一點公平正義的根苗啦,你連根拔除就沒啦,完全拿掉以後要重新立法就很難啦!

問:(擱置)三年是你的想法嗎?實情是什麼?

遠見陪你智慧行,閱讀有禮送好箱

答:我老實跟你講,我在質詢台上關掉麥克風,跟金管會曾主委講,擱置好不好,不要再討論了,我說擱置兩年,他說擱置五年,我兩年、他五年,後來我主動說三年,就達成共識。

證所稅本來就是制度建立,不容易。講白一點只能碎步前進,大步前進幾乎都不行。

問:房地合一實價課稅方案何時送進立院?

答:現在廣泛聽意見,要課稅和不要課的勢力都有,完美的稅制只有存在教科書上,我現在是小碎步前進,只要比不改要好就值得做。

講白一點,中華民國歷史上沒有人做的事,你要一步到位,那相當於革命啦!革命就是,沒有革好就把自己的命革掉,我不在乎下台,但沒有必要一次改革不成功就延緩20~30年。

問:所以你不願意像之前王建煊一樣當烈士?

答:是,烈士只是自己下台而已,改革還是沒有成功。

問:選後,行政院很安靜,沒什麼聲音。

答:情勢比人強,如果大贏就不一樣,坦白講,對我個人而言,不推最好,也得到最佳財長了,就這樣平靜過日子也可以,但總覺得心願未了。

縮短貧富差距 稅改必有一定成效

問:如果你想推動的稅改都能做到,台灣的貧富差距能改善多少?

答:不是說就消弭貧富差距,但一定可以改善。根本沒做,這段所得(稅收)就完全沒有。

例如薪資所得者的稅金比例占個人綜所稅五成多,過去幾年我們不斷在減。我財政健檢方案最重要的就是減薪資所得者特別扣除額,一個人多扣2萬,標準扣除額也一個人多扣2萬。像是過去薪資特別扣除額已達12萬多了。

但高所得者的負擔提高,例如1000萬所得者多扣繳5%。這群人是很少的,而且是差額扣繳,例如1100萬元所得,那超出1000萬元的100萬元繳5%,不過多繳5萬元,受影響的人大約9571人。

問:如果按國際水準課資本利得稅,可以增加多少稅?

答:照國際標準,根本無法實施。

我們現在的租稅負擔率是12.6%,全國收的稅占GDP(的比率),就是國民生產毛額中到底拿多少錢給公部門使用?12.6,差不多全世界最低,全世界大家覺得稅很低的新加坡,是13.4%,台灣GDP是15兆,只要增加0.8%,就是1200億元,就夠啦!問題是,從哪裡提高呢?

問:《21世紀資本論》作者皮凱提的加稅理論,適用於台灣的,究竟有多少?

答:皮凱提是一個學者,很理想主義、很完美,但是能夠落實最重要,他的書可以當教科書,教給學子總是要教理想的東西。但真正要落實,理想的東西推不出來也沒用。

之前有一位委員是我研究所同學,前陣子跟我說我的理想性降低了,我說我理想性沒有降低,但可行性提高了。

我知道要怎樣讓社會一點一點進步,什麼方案可以被立法院接受,如果立法院不能接受,一下子就封殺了,那有什麼理想呢?

問:你怎麼面對網路上對你的批評?

答:做這工作,毀譽一定不能放心上,天天心情起伏怎麼做呢?就做認為對社會國家有利的事,往前做對的事,網路把我評為十大惡人最大理由是什麼?圖利財團!就一笑置之,因為我兩年七個月來最沒做的事情就是圖利財團。

還好我有基督信仰,聖經中有一句話對我的幫助很大,「不必自己伸冤,聽憑主怒!」謗,就隨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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