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間,12年國教入學爭議懸而未決,大學退場機制等教育問題層出不窮,社會瀰漫一股不安氛圍,大家都在看:究竟誰敢接手這顆「燙手山芋」?最終,剛卸任政治大學校長的吳思華點了頭、扛下重擔。
今年60歲的吳思華,在政大度過人生最精華的歲月,超過30多年,拿到政大博士學位後,一路當上教授、商學院院長和八年校長。土博士出身有時候會被批評缺乏國際觀,對此吳思華總是不認同,他在接任校長前,就經常帶學生到國外訪問,參訪過國外100多所大學,以及多個研究機構。而在校長任內,他也不斷推動國際化和創新思惟工作,包含締結姊妹校、跨校結盟、書院教育等。
翻開歷任教育部長資歷,吳思華是唯一商管背景,也難怪行政院院長江宜樺期許他能大力推動「教育創新」理念,落實人才培育政策。對此政大商學院院長唐揆觀察,由於吳思華多年在教育、經濟和產業有所著墨,「在人才議題上或許能提供創新思惟!」他期待。
8月底,上任兩週後,吳思華主持全國教育首長會議,一開口就說:「政大同事都說我膽子實在太大,」他坦言,自己對於接任教長,的確忐忑不安,但參加高中校長會議並接觸許多團體後,他最大感受是,教育現場有許多好朋友,給他很大信心。
站在夢想前方 永遠是挑戰
面對12年國教爭議,他在會議中談到,相較於傳統教育強調學生智能,12年國教重視的是五育均衡發展,「過去的學習都綁在同個方向,但學生未來應該要有更多嘗試。」吳思華認為,教育的轉變就是邁向創新社會的第一步。
他回憶曾到愛沙尼亞參訪,當時一下飛機,就看到機場裡掛著超大的Skype廣告,一問之下,才發現Skype是愛沙尼亞人發明。當時他相當驚訝,一個小國可以運用創意科技,在競爭紅海中殺出生路,「創新社會是追求唯一,而非第一。」這正是台灣該走的路。
在12年國教入學改革上,他與全國教育首長達成共識,明年會考維持不變,入學制度辦理原則為「先免後特、多元入學、一次分發到位」,未來在同一張志願卡上填寫免試與特招志願,並一起分發,最遲在7月中,就能讓所有考生就定位。
今年7月,吳思華把擔任校長八年來的點點滴滴,出版《大學的蛻變:指南山下的創新實踐》一書,他以「站在夢想的前方,永遠是挑戰。」這句話帶出大學正面臨的轉變,也正好揭示了自己接下來的人生寫照。
在上任之際,吳思華接受《遠見》專訪,過程中他不時停頓深思、謹慎回答問題,也與記者們開心談笑,甚至逆向做筆記,寫下記者對教育的觀察意見。以下為訪談精華:
期許幫年輕人實踐夢想
《遠見》問(以下簡稱問):大家都說沒人敢接教育部長,你為何願意接?
吳思華答(以下簡稱答):其實今年6月校長卸任前,我就計劃出國度假兩個月。不過6月底,政大校長難產,大家希望我留下來擔任代理校長,我只好把休假縮短為兩星期,機票和旅館也都訂好了!不過,人生就是很多意外!我之後收到接任教育部長的邀請,雖然家人不太贊成,但我深思後決定接下,全家度假也就完全取消了。
我有兩個動機,第一是現在教育有許多問題,尤其年輕人對於未來感到徬徨。今年318學運,我親身聽見同學的感受,即使我校長將屆滿,但一直思考該如何結合企業界朋友和非營利組織,讓年輕人實現夢想。另外,我看到了國內博士班畢業生的困境,我有一些博士班的同學在私立學校任教,因為裁併,有失業壓力。他們畢業要拖一兩年才找到教職,即使找到也是約聘,沒有保障。
我本人就是政大土博士,可以順利在政大教書,是相當幸運的事,因此若是有機會解決現在土博士面臨的就業問題,我覺得也算是回饋。第二個原因,是和江院長想法接近。他也是人文社會背景出身,對於事情的理解和分析,相當接近,在許多議題的討論上也多有共識。因此我決定接手。雖然就任時間不會很長(內閣任期至2016年總統大選為止),但對我來說,時間短反而有好處,可以心無旁騖專心做事。
產學合作應從技術走向知識
問:新官上任後,首先要處理的事情有什麼?
答:針對大家關心的教育議題,像是12年國教入學制度、課綱、學用落差、私立學校退場、人才外流以及對於五年500億,我都已經和江院長交換意見,都會逐一解決。這陣子最密集處理的就是12年國教,這部分我相對比較陌生,因此做了許多功課。
我也請教蔣前部長,一個多小時都在講12年國教,我感覺到他對此花了很多時間。他也說到了一些調整方向,像是把作文比序延後和選填志願群組化等。我認為不必再提出新的教育大政策,而是把現在的問題解決,讓現況有所好轉比較重要。
問:整體來看,你認為台灣教育最大的問題在哪裡?
答:在中小學方面,讓每個孩子適性發展。大學以上,就必須縮小學用落差。台灣經濟社會正在轉型,從製造經濟轉向創新經濟,但是我們有做好準備嗎?我們過去的研究都強調國際發表或得獎,但之後就沒有進一步發展,也沒有轉換為創新力量。這當中有許多因素,可能是創新價值鏈不夠完整,或是一開始沒有想到商品化的可能。
由於我的商學背景,加上跟業界有許多接觸,有人曾開玩笑說,我應該去當經濟部長才對。不過後來我認為,教育其實更重要,教育沒有做好的話,產業是沒有辦法轉彎的。現在產學合作案例比以前多,不過多著重在技能上相互支持,應該要再往前走,讓知識層面也相互運用,讓大學產出的知識,可以幫助企業與社會轉型。
創造新需求 幫助大學轉型
問:現在大學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105學年度開始,一年將減少5萬名學生,你如何看待退場問題?
答:如果是用退場的方式,大學關門後,學生轉學,但老師和行政人員該怎麼辦?這些人拿了資遣費就被推到社會上變成失業人口,並沒有解決問題。因此幫助大學轉型才是王道,我們可以思考,為何沒有老人大學出現,它的學生就是老人,現在很多50多歲的人退休,可以去上課,這是值得想像的事情。
我覺得創造新的需求才是解決方法,如果今天因為需求不足,就砍供給,那麼這些人失業,會讓消費力更低,整個社會將產生惡性循環,因此砍掉供給只會造成更大的需求不足。轉型的作法是各個閒置校園必須要設法活化,屆時將不只是土地活化,也會創造就業,讓專業人士重新聚集。
不要把進世界百大當標準
問:大學受限許多法規,你之前擔任校長,一定對教育部管制太多感受很深,你上任後,有無可能鬆綁部分法規?
答:在學校時,有時候難免會抱怨一下,對此點滴在心頭啦(笑),像是招生員額,教育部為了照顧全國學校,的確有較多管制。未來若是有可能的話,會嘗試改變。不過台灣任何事情都要立法,然後必須依法行政,強調公平。但不可能從第一名的台大到最後面的學校,都用同一套法規,如何讓學校分級,用不同方式管理,這是可以討論的。
問:你提到不砍供給、活化資源、不求絕對的公平,這些都是企業管理的思惟,你如何透過你的商學知識來處理事情?
答:我將把最大的事,用最小的改變來解決。像五年500億計畫,大家都說是問題的源頭,但只要改變一點就行了。例如不要把進入世界百大當成標準,而是應該要看培養出的博士班學生,能不能進到世界的百大學校。
這是可以努力的新目標,如果土博士的國際訓練不足,就讓他們去交換學生或出國做研究。錢要花在人身上,而不是在表面指標。研究型大學的目的是培養一流博士,所以是博士要被檢驗,而非老師。未來還希望能透過企業界的力量,引進創新的思惟和做法,幫助學校進行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