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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危機,還是轉機

溫曼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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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曼英

1986-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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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危機,還是轉機
 

本文出自 1986 / 12月號雜誌 第006期遠見雜誌

在台灣,「危機」一詞素來就像洪水猛獸,是官避民懼的字眼。

「困難可以講,危機少講,」一位行政首長曾公開昭告:「常常沒有危機都講出危機來了。」

然而近一兩年間,台灣在社會、經濟、政治各層面同時遭遇重大衝擊與變遷,層出不窮的突發事件,如江南案、煤礦災變、十信金融風暴、台電核三廠一號機爆炸、黨內外衝突......,把敏感的「危機」二字引入國會殿堂。

有危險,也有機會

國民黨籍立委黃主文率先對行政首長提出「信心危機」的質詢。他認為,由於政府的政策舉棋不定,事故發生後,處置又不夠明快果斷,朝野之間的信任差距已演變成信心危機。

儘管政府官員諱而不談,甚至極力否認這些事故的確象徵「危機」,務實的學者專家紛紛開始主張,揭開危機的簾幕。

心理學家黃光國指出,危機是生命的常態,它可能襲擊處在顛峰狀態的個人,也可能侵向管理最好的公司或最為富強的國家,因此,任何一個系統若想長治久安,都必需具有「面對並掌理危機的能力」。

碰到危機是否就意味碰到了戴黑面罩、拿左輪槍的致命殺手?英文韋氏字典解釋,危機是「決定性的重要時刻」、是「轉好或惡化的分水嶺」。以中丈看,它的內含直接表現在字面上:危機是「危」和「機」的組合,其中蘊有危險,也潛藏機會。換句話說,危機可能是機會,也可能是災禍,完全看當事人如何處理。

「危機處理」的觀念被學理化、組織化,最早起源自戰爭迫在眉睫的

國際政治。台大政治系副教授丁守中分析,二次戰後,由於美、蘇強權間的冷戰每每涉及足以把世界帶向毀滅的核子衝突,而面對這種威脅國家高度目標的危難,兩國元首的決策時間都相當有限,為了制敵機先、消弭危機,美國便在直屬總統的國家安全會議下,設立了專門處理突發性軍事危機的小組。

能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地善處國際政,治上的危機,直接影響,國

領袖的聲望與信譽。明顯的事實是,一九六二年的古巴飛彈事件(蘇

聯在美國的後門-古巴部署地對地的彈道飛彈和核武器),由於美國總統甘迺迪處理得宜,短短的十二天中,蘇聯撤回了部署,益形鞏固了他在人民心目中的地位。

卡特因危機下台

而五年前五十二名美國人被伊朗囚禁了四百四十四天的「伊朗人質事件」,則是一個反證。新聞週刊報導,「這個危機使美國暴露在友國不知所措的混亂,和敵國耀武揚威的輕蔑中,嚴重考驗美國的自尊與自信。」雖然卡特總統集中全副精神、時間,希望能在任內贖回人質,但並沒有成功。這種氣氛把雷根順利地推進白宮。

在國際政治的領域裹,危機處理確已自成一門學科。美國的國防大學、弗萊契爾外交法律研究院等戰略、外交學院,都開有這樣的課程。畢業於弗萊契爾的丁守中回台後,去年起,開始在台大政治研究所講授「危機處理」。

除軍事外,正視危機進而掌握危機的觀念,也逐漸被應用在企業、社會、個人......各個範疇。

今年特為此出專書-Crisis management的史蒂夫、芬克(Steve Fink)相信,人類大部份的危機是因對無知的恐懼造成的;企業所有的危機都是對真象的恐懼造成的。如果能據事前逆料,做好最壞的打算,或許便可避免陷入危機,或把意外事件的損害減至最小。

多算勝,少算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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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危機處理」的基本精神就在「準備」二字。能透過遠見明察,事先想到危機發生的可能性,儲備對策,一旦遇到緊急狀況,便不致慌亂得被擊倒。孫子兵法說:多算勝、少算不勝,一般人耳熟能詳的俗語: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有備無患等,都是在闡明這個義理。

以企業為例。由於外在環境瞬息萬變,企業可能面臨的危機,包括工業災難、環保問題、產品遭退、喪失代理權、違法、謠言等愈來愈多。

根據芬克調查「財星五百大」公司的最高主管發現,曾經遭遇危機的公司中,甚至有四二%在另一次危機來襲時,仍沒有管理危機的計畫;而具備危機處理計畫的公司,要比沒有應變計畫的公司發生後遺症的時間,縮短了兩倍半之多。

最早應用危機管理觀念的行業,應屬航空公司和飛行員。航空業者幾乎無法避免墜機、劫機、恐怖份子的炸彈威脅,因此舉凡大規模的航空公司,必有一套完整的「緊急事故處理計畫」,並且定期操練,不斷更新資料。

「幾個月前美國轟炸利比亞,當英國讓利比亞取道飛越時,我們在台灣的分公司立刻就收到要提高警覺的警告,」一位掛英國旗的國泰航空公司主管說。

說到未雨綢繆的飛行員,十七世紀蘇格蘭的皇家總司令Tom Daleyell 可被推為師祖-就寢前,他總把一雙特製方型腳趾,可不分左右的馬靴放在床頭,以備一旦發生猝不及防的情況,一套上就行,不致錯失寶貴的時間。

人人可做危機處理

交大管理系主任毛治國呼籲,每一個人都應在自己工作崗位上,運用莫非定律(Murphy’s law-如果某事可以出差錯的話,它就會出錯)想一想,那些是你不希望發生而可能發生的事,進而考慮對策。

「要有荷蘭小孩的精神,」他說 「看到水壩些微漏水,就馬上想到,如果長期漏下去,水壩倒了該怎麼辦?」

不僅個人如此,富有遠見的國家亦然。美國除設有政治、軍事衝突及天然災害的危機處理小組外,另有一「聯邦緊急應變管理局」,專門處理地震、颱風等天然災害造成的危難。新加坡記取教訓,三年前,也在內政部下成立「危機處理委員會」,期能有備無患。

台灣的情況如何?一位知情人士憂心地指出,撇開國防,其他可能發生的重大危機事件,一直鮮少被朝野注意。

事實上,在公民營企業中,台灣電力公司是全國唯一設有緊急指揮中心、擬有緊急事故應變計畫的公司。

四年前新大樓落成時,一向不擅對外宣傳的台電,靜悄悄地在第二十六層隔出八十五坪的空間,裝設電腦、通訊等設備,成立核能發電緊急情況的決策、指揮中心。

「我們根據現有反應器的設計,假設核能電廠可能發生的最壞情況,定期演習,」督導核能發電的台電副總朱以瀾,是操練緊急計畫的司令官。兩個禮拜前他一聲令下,緊急應變小組曾經猝然進入備戰狀態。

然而,台灣處理危機真正的瓶頸,倒還不在硬體設備。卸官以來,有一年的時間在國外勤讀書、想問題的前經濟部長徐立德率直指出,在社會邁向現代化的過程中,各類問題不僅日形複雜,且大多涉及專門技術,決策者不能再靠直覺或基於權威來做決策,更不能以駝鳥的心態規避問題,延擱解決時效。

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建立智囊團的時候到了,」他希望朝野能儘速成立研究機構,針對可能演化為危機的社會問題深入探討。

此外,目前政府體系中職權畫分不夠明確,再加上傳統由上到下,有問題就請示、推諉的承命作風,也是處理危機的一大障礙。

徐立德強調,如果能把每一個職位的職掌都釐定清楚,賞罰分明,便能樹立個人的責任感。「若是仍然責無所司、權無所歸,將來的危機已隱約可見,」他警告。

這樣的警告雖然刺耳,不過根據「危機處理」一書作者芬克的理論,危機分為潛伏、爆發、後遺症和解決四個時期,能夠在徵候顯露時就適當反應,採取輔正的措施,還是「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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