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杜拜，很難不被它撲天蓋地的「世博2020」（Expo 2020）宣傳震撼。一踏進杜拜國際機場，映入眼簾的是高懸的世博2020巨大掛旗，進市區路上，道路兩旁迎風招展的是世博2020旗幟。都市內只要有建築工地的外牆，幾乎都印有斗大的世博2020。世博2020主視覺代表的花朵出現在海灘更衣室外牆、購物中心專櫃、公車車體……，甚至當地機關的電子郵件簽名檔。
從風暴中脫困 樣樣拚第一的杜拜回來了
自從世博2020主辦權於去年11月27日揭曉後，世博就成為杜拜跟世界聯結的最佳宣傳，也是保障未來6年黃金發展的最佳支撐。世博一宣布，當地房地產馬上上漲。「你看看這一整片房子，宣布世博主辦權當晚，房價馬上就漲了三成！」日出茶太中東區代理商賈都倫（Jateen Jaduram）坐在22樓的辦公室，指著窗外一棟棟新到發亮的摩天高樓，略帶誇張的地說。
其實，在世博未宣布花落誰家前，杜拜復甦已很明顯。根據房地產公司萊坊（Knight Frank）的「全球房價指數」，杜拜2013年第二季較前一年同期上漲21.7％，居全球之冠。股市漲幅更是驚人，去年一年飆漲超過107％，GDP成長率也創下2008年以來最佳紀錄。
在摩天大樓林立、綠化完善的杜拜街頭，處處可見熙來攘往的繁榮景象。「人太多了，現在要招計程車都招不太到！」杜拜機場公司行銷主任萊利（Lorne Riley）搖了搖頭說。然而把時光轉回2008年9月金融海嘯發生後，杜拜是截然不同景象。「晚上每棟房子都是黑的，路上冷冷清清，」曾派駐杜拜多年的明基電通亞太區總經理張安佐回憶。
當時大量舉債進行各項建設的杜拜，因為美國次貸風暴波及，股市崩盤、房價狂洩，陷入破產危機。國營大型地產公司艾瑪爾酒店集團（EMAAR）股價從64元迪拉姆（阿聯酋貨幣）跌至1元。房地產價格腰斬60％，許多投資失利的外來工作者，為了躲債，把貸款買來的超跑丟在機場，連夜出逃。「杜拜神話」一夕破滅。
當時的杜拜被世界看衰，甚至被嘲笑為「澎風過頭」。沒想到，它已迅速再起。不但舉世注目的工程陸續完工，旅遊業更迅速成長。曾經意氣風發的杜拜，又回來了。一位2010年與2014年，分別帶台灣食品業者去杜拜參加波灣食品展（Gulfood）的外貿協會人員回憶，2010年金融風暴陰影猶在的主辦單位，新聞稿都寫得很保守，然而今年又開始「處處要當第一」。「企圖心很強，想做的事情很多，」貿協人員表示。
杜拜再起關鍵1〉貿易、交通、旅遊，從不停止建設
問每一個杜拜官員、企業家，為什麼曾經歷破產危機的杜拜能再起？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樣，「因為邦長的思惟是持續保持建設與正面活力，讓所有重要建設都持續下去，」「如果在經濟蕭條時持續建設，就可以在經濟復甦時，最快站起來」「經濟是循環的，蕭條總是會過去。」「我們從來沒有停下腳步！」
杜拜房地產管理局（RERA）執行長蓋拉塔（Engineer Marwan bin Ghalaita）大手一揮表示，捷運、機場、公路、單軌鐵路，甚至哈里發塔等重大工程，都是在景氣蕭條期間動工或完成。
石油只占GDP1％左右的杜拜，是以「3T」──貿易（trade）、交通運輸（transport）與旅遊（tourism）做為經濟的三大骨幹。在全球金融危機期間，雖然財政緊縮，但是攸關這三大骨幹發展的各項建設，並沒有被輕忽，也帶動了觀光業成長。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交通建設。2009年9月9日，連結10個車站杜拜捷運（Dubai Metro），在蕭條低谷啟用，這是波灣地區第一條捷運，也是全球最長的無人駕駛捷運系統。捷運車站頂著金色屋棚，有著銀色金屬感牆面，外型有如太空梭航廈，讓人一見難忘。寬敞氣派的內部標示一目了然，還有先進的觸控式互動地圖，供乘客查詢地點。至今杜拜已有兩條地鐵，長達75公里，每天運載近5萬人。
同在2009年通車的還有棕櫚島上的單軌鐵路，在這幾年積極興建的，還有連結杜拜碼頭、帆船飯店及阿聯酋購物中心的杜拜電車（Dubai Tram），預計今年完工。
在公路建設上是斥資81億美元（約台幣2430億元）的大規模工程，包括道路拓寬、新鋪公路、路面更新、增加高架橋等，抒解原先的唯一主幹道薩伊德路（Sheikh Zayed Road）的負荷，顯著改善當地的生活品質。「杜拜交通做得很好，路面非常平、捷運有設計感、公車站有冷氣，塞車也改善很多，」友訊中印非區總經理楊曜全有感而發。
除了在內部交通上大興土木，在攸關國家命脈的對外交通上，更不惜血本。包括港口、機場、以及阿聯酋航空的機隊都顯著擴張。2008年還買下50架波音737、成立廉價航空杜拜航空（flydubai），隔年即投入營運。「杜拜的復甦，帶起全球重新關注阿聯酋地區，」阿聯酋拉斯海馬自貿區總裁福特（Peter Fort）說。
關鍵2〉和平紅利優勢，政治穩定、經濟又開放
杜拜迅速再起的另一個原因，在於它的「和平紅利」。「不論外界環境怎麼變動，我們還是一樣穩定、一樣開放，沒有改變，」蓄著小鬍子的那斯達克杜拜交易所（Nasdaq Dubai）主席法依姆（Abdul Wahed Al Fahim）堅定地說。
過去幾年中東非洲區域並不平靜，從2010年北非突尼西亞引爆茉莉花革命，包括埃及、利比亞、葉門、敘利亞、約旦等，幾乎都捲入「阿拉伯之春」的反政府運動，動盪不安。這讓政權穩定、有「中東最安全」城市之稱的杜拜，優勢更為彰顯。「不論白道、黑道的錢都跑來了，」曾在杜拜設分公司工作多年的誠研科技董事長黃健華觀察表示，2010年許多身處動盪國家的富人，都把資產移轉至杜拜，大買房產、甚至舉家來避難。
在茉莉花革命影響下，原本去埃及、約旦、摩洛哥等國家旅遊的人，也把目的地改到杜拜。「平均GCC（海灣國家）國人一年出國五到七次，阿拉伯之春的國家沒法去，我們就把他們拉過來，」杜拜最大旅行社阿拉伯遊蹤資深副總裁佩埃特（Peter Payet）笑著說。
種種開放且優惠的規定，也吸引全球人才、企業加入形成正循環。「在杜拜一大好處就是不用繳稅，沒有營業稅、所得稅也是零，賺的全是你的，」LED燈飾廠真明麗中東總經理牛維亮不諱言，光稅制就讓杜拜比許多國家有經商誘因。
關鍵3〉領導人懂行銷，敢於造夢、凝聚向心力
外人看杜拜能迅速再起，是得利於外在環境與開放政策，然而只要問杜拜人，都會把功勞歸於強勢有為的領導人、杜拜邦長穆罕默德（Sheikh Mohammed Bin Rashid Al Maktoum）。邦長最擅長的是「造夢」，為國人造夢，也為全世界造夢。從帆船飯店到哈里發塔，杜拜在他領導下奪下多個世界第一，塑造向心力與光榮感。
「因為邦長的領導，讓我們對未來有充分的信心，相信一定能走出難關，」罩著黑袍、身材高挑的智慧城市專案「Smart Dubai」負責人畢雪（Aisha Bin Bishr）毫不遲疑地說。
2006年，《遠見》採訪杜拜時，當時每位官員桌上都有一本邦長的著作《我的願景》（My Vision），奉為圭臬，書中的名言朗朗上口。因為官員必讀，想跟官員做生意的企業人士當然也人手一本。去年邦長又出了一本新書《思想集錦》（Flashes of Thought），除了分享他的願景外，還親民地分享他如何管理時間、如何度過每一天等，也是每個杜拜人人手一本。在各大書店與機場，邦長這兩本書都在最醒目的地方，成為最佳暢銷書。
邦長的名言之一是「未來始於今天，而不是明天」，而他的風格也一如這句話，效率驚人、言出必踐。「君主專政國家的優勢就是，要動起來非常快，」杜拜Index集團貿易及投資主管張壘表示，邦長有想法立即交辦，立即執行，沒有人有第二句話。奉行「走動式管理」的邦長，最常做的是，自己一個人開著車號「Dubai 1」到處視察。也不需要隨從保鑣，因為杜拜治安堪稱世界最佳。
不少公家單位都會被他「突檢」，「每個官員皮都繃很緊，他看到你在混，就會馬上被換下來，」張壘說。對外，邦長是杜拜行銷大師，對內，則是傾聽民意的親民領袖。「你有各式各樣的方式跟他溝通！完全沒有障礙，」畢雪表示，邦長有自己公開的twitter、facebook，只要有人民留言，他都會看到。
他會定期與民眾及媒體會面，聽取意見。住在杜拜的人，逢年過節會收到他的問候簡訊。杜拜國際港埠公司（DP World）董事長分享，有一次他朋友太太在賣場買首飾，討價還價後正要埋單，背後傳來一個聲音：「價錢你還滿意嗎？」朋友太太回頭看，竟然是邦長。最後邦長把首飾買下送給她。
每個杜拜人都會告訴你，走在路上很有可能遇到邦長，和你如朋友般攀談。「他讓你感覺是可以信賴，可以依靠的，」杜拜健康城執行長艾比丁（Marwan Abedin）表示。
關鍵4〉從挫折中學教訓，悟出防範未然的道理
所謂「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走過破產風暴的低潮，杜拜也從挫折中記取教訓。在最新出版的「杜拜2014年報」，除了著墨世博2020效應，更大篇幅是檢討2008、2009年房市泡沫帶來的衝擊。今年初杜拜財政部也發表一份「從金融危機學到的啟示」的完整報告，做為日後施政參考。
過去幾年杜拜已端出多項政策，致力防堵房地產再度投機熱潮。例如過去房貸條件寬鬆，現在必須有一定金額的存款，外國人首購貸款75％的上限、外國人購屋必須審核身分與財力、買賣房屋的手續費增加一倍、也限制30天內不能轉售，否則會被限制再購資格。
還有租金管控。過去在杜拜租房子，房東即可能一年漲一倍，帶動囤屋族投機買房，但現在規定每年只能調高5％的上限。「這些規定讓杜拜的房地產變得更有秩序，更穩定，」杜拜房屋仲介商Flash Properties總裁卡雷（Abu Khaled）肯定表示。
走過低谷，記取教訓的杜拜，還在繼續造大夢。除了世博2020與世界最大的機場外，還如火如荼興建能容納100棟新飯店、每年3500萬遊客的邦長市（Mohammed Bin Rashid City）、比英國倫敦眼大三倍的世界最大摩天輪「杜拜眼」（Dubai Eye）、2000座位的歌劇院、4倍大的泰姬瑪哈陵、中東時尚創意園區「設計區」（Design District）……。
杜拜是「日新又新的城市」（A new city every day）。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