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出世之間-政治人物宗教心

林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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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蔭庭

199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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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出世之間-政治人物宗教心
 

本文出自 1990 / 11月號雜誌 王永慶縱橫金三角

大雨滂沱,由內湖往五指山方向的山路蜿蜒陡峭,雨刷手忙腳亂也抹不清擋風玻璃,模糊中卻還窺得出山色秀麗。車行約一小時,來到萬里山區深處的靈泉寺,依山勢而建的廟舍簡單清靜,僧尼的低語淹沒在嘩嘩雨聲中。

「百八鐘聲撞醒凡人愚痴夢,五千慧典參破祖師微妙禪」。禪房中靜靜懸著一長幅相片,是參加今年夏季「精進禪七」全體學員的合照,一襲黑袍、眠嘴淺笑的陳履安赫然端坐中央。

時間是五月二十九日,當時他捲入國民黨高層政爭的風波才剛偃息,幾天後即出任國防部長。

九月下旬的一個禮拜天,國民黨中央政策會主委林棟夫婦,出現在新生南路的天主教聖家堂,一如平日。

前一天才落幕的國民黨增額立委研討會中,七十六歲的林棟極力維護政策會研擬的「黨政關係運作要點」,卻擋不住各派系紛紛相應提出的「革新版本」,政策會在黨內的決策位階也成為爭議焦點。

在聖詩輕揚、教友們微笑互道平安的教堂裡,陽明山上的隆隆炮聲已遠去。林棟夫婦在耶穌聖心像前點燃了一支白燭,雙雙跪下默禱良久,「感謝天主,你給我的太多,我給人間的太少。」

 歸回屬靈世界 

不同的因緣,不同的求道歷程,一些知名的政壇人士日理萬機、案牘勞形之餘,在宗教中肯定了人生的價值,獲得了源源活力。而當他們卸下嚴肅的面貌、犀利的言詞,歸回屬靈的世界時,其實也有一顆柔軟謙和的心。

望之儼然、精於謀略的林棟,曾走過一段與大時代脈動相應的信仰之路,一九八五年更獲得天主教教宗頒贈的爵士勳位。

對日抗戰爆發,杯棟正遠在美國密西根大學讀書,當時任密大中國同學會會長的他,結識了代表國家赴美爭取援助的于斌主教。民國二十八年林棟學成回國後,在四川與于斌重逢,這位天主教的領袖勸告林棟:「只有信奉耶穌基督,才能超凡脫俗,才能忍受這多苦多難的時代。」

不久,林棟新婚三天新居即遭日本人炸毀,新家具、被褥付之一炬,使他對于斌的話別有感受。次年,夫婦倆同時受洗,「神父為我取了聖名Andrew,是聖經中一位堅忍受難聖徒的名字。」

飄洋過海來到台灣,林棟至今還珍藏著一只木十字架。民國三十年,當時任職物資局的他奉派到西北視察。過了黃河,到了邊遠的古城張掖,在這回教區域裡拜訪一位荷蘭神父。

常時二次大戰已起,神父的外援斷絕,「唯一的依靠是兩棵葡萄樹,」冬天埋在雪裡,夏天結子,釀成象徵「基督寶血」的葡萄酒,他將身上的一只木十字架送給林棟,「這代表我的信心,我要把它給你。」

 與基督教結緣 

與基督教結緣的政壇人士不在少數。終生維持強人形象的蔣中正總統,在周聯華牧師眼中是位「孤單、需要朋友」的人,晚年信奉基督益篤,遺囑中更開宗明義:「自余束髮以來,即追隨 總理革命,無時不以耶穌基督與 總理信徒自居。」

曾不只一次表明願做傳教士的李登輝總統,更是位善惡分明、宗教性格強烈的政治領袖。

當了二十八年公務員,到現在還習慣每天帶兩個便當上班的財政部長王建瑄,三十年前隨當時的女友(今天的王太太)參加聚會,初識耶穌基督。

王建瑄的信仰隨年歲漸長由淺轉深。他經常舉聖經詩篇中所說,人一生短短七、八十年,「其中所矜誇的不過是勞苦愁煩,轉眼成空,我們便如飛而去。」所以應該「做有意義、有格調的事,用的手段也要合乎正義,」敢做敢言的「小鋼炮」揮舞著拳頭說。

佛教一向盛行於中國社會,除了陳履安,多年來飽受流言困擾的駐日代表蔣孝武,近年走上佛學參悟之路,刻意沈潛隱抑。

 頭上三尺有神明 

情感豐富、愛唱歌、易流淚的政務委員吳伯雄,從小隨母親上佛堂,在篤篤的木魚聲中發現了令他感動的寧靜世界。

頭上三尺有神明,吳伯雄自認佛教使他「心無邪念,從來沒有害人之心」。他裝潢現代化的家中,終日梟繞著香的氣息,孩子們每天出門前、臨睡前燒柱香,「即使他們考試想作弊,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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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尋信仰的道上,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固然有甘醇甜美的喜悅,也可能歷經一番掙扎蛻變,許信良就是一個例子。 

從小就「莫名其妙覺得很寂寞、人間很悲哀」,被「紅樓夢」的「空」深深感動的許信良,政大政治系時代著迷於佛經,他也曾上教堂、領過洗,但發覺對「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本來寂靜,一切皆空」的佛理無法抗拒,卻又不願接受。

年少的狂熱理想被徹底否定後,許信良陷人捕苦的掙扎,大四下,他決心「將佛經丟開,重新建立價值體系」。

這位反對陣營的軍師認為,人類天生為「生老病死」而苦,但「在人吃人的世界,更可怕的是人滿的痛苦。」目前為成立辦公室而「四處化緣」的他,自許政治家的責任--「徹底排除人為的痛苦,並透過社會福利制度減輕自然的痛苦。」

 奉行阿拉的功課 

全世界每四人中幾乎就有一個人信奉回教,但在台灣約只有三、四萬回教徒,政壇中更寥寥可數。

中央日報社長石永貴,每週五參加清真寺禮拜,隨眾信徒盤坐地上,讀經聽道。

目前擔任中國回教協會常務理事的石永貴,曾在文章中說:「上清真寺的孩子不會變壞,」但極少公開談論個人的信仰。一位清真寺人士解釋:「穆士林(回教徒)不愛與人爭辯自已的宗教,因為只有真主知道你的「舉意」。」

新疆維吾爾族的資深立委阿不都拉,承襲宗族傳統信奉「安拉」(阿拉)真主,至今仍奉行每天早拜、回曆九月封齋的「功課」,並曾到麥加朝觀十餘次。

見多識廣,但在立法院問政並不頂活躍,曾任鴻源機構董事長的阿不都拉說,回教徒的人生態度是「生活嚴謹規律,和平博愛」。

談起中共最近花費四千萬美元興建一座回教文化中心,阿不都拉無限感慨,因為三十年前我國也曾對沙烏地阿拉伯做此承諾,卻一直未實現,諸如這類小事對兩國邦交都不無影響。

就如明月投映在水面,教徒的政治理念反照著他的宗教精神。

美麗島大審中擔任林弘宣和高俊明辯護律師,進而投身反對運動的立委張俊雄,服膺基督長老教會「直接參與人民痛苦」的教義,「撇開信仰,找不出參政的理由。」

美麗島事件後一連幾年,每逢農曆年張俊雄的家人都會收到不知何來的冥紙;「十人小組」祕密籌組民進黨期間,也承受隨時可能被捕的壓力;「那些日子,信仰是我很大的支柱。」

素有清譽的張俊雄,形容金權政治氾濫的立法院是個「有很多誘惑的地方」,某國營事業也曾與他接觸過,但「信仰使我執著做個專任立委。」

 教徒和政治人物之間 

經常在公益活動中高歌一曲的吳伯雄,則努力在施政中發揚佛陀的慈悲心,「有宗教信仰的人比較容易啟發心中愛的根。」他在台北市長任內整頓交通,曾發動了三十幾個寺廟出錢出力,因為改善交通、減少車禍,「是救人的事。」

屬靈的信徒如何看待官場名位的競逐?強調「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的信仰,是否和功利取向的政壇遊戲規則相衝突?

曾在三個月內「鬆手,又抓緊」,進退之間備受矚目的王建瑄,為「財政部長」定義:「有個機會讓我做有利國計民生的事,最終目的在使人民安居樂業。」他認為官位和財富一般,「取之有道,用之有道,憑自己的本事讓長官賞識,再用這權位進行改革工作。」

身為立法院座談會派大將的林棟,不諱言政界是「鬥爭的場所」,但有時並非為個人私利,而是為了做事,「信仰就是要我敬事,盡本分。」

林棟回想在國民黨立委黨部書記長任內,面對民進黨的抗爭,也曾「安排去對付他們」,因為「黨不能受侮辱」,但他經常掏出隨身攜帶的「一瓣心香」禱詞:「主啊!……幫助我寬恕那些對我不友善的人……。」

吳伯雄和許信良兩年後有可能共同角逐省長M張俊雄是民進黨不做第二人想的高雄市長候選人;陳履安接任國防部長後為接踵而來的漁船、軍機災難而神色凝重;……這些政治新聞中的明星,如何在「教徒」和「政治人物」之間尋求合宜的定位?

靈泉寺的釋見醒法師說:「所有人我們都一視同仁,幫助他啟開迷惑和執著。」近來為廢除軍人及教師免稅政策和健全股市而傷神的「財政大臣」王建瑄則相信:「地上的財富帶不走,真正的財富必須集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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