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各地都在積極為未來的能源布局,台灣的電力問題,正面臨三難。第一難是任何新電力來源,幾乎都不可能在台灣增設了。兩年前,日本福島核災發生後,馬英九總統曾召開記者會公布新能源政策,為「確保核安、穩健減核、打造綠能低碳環境、逐步邁向非核家園」。按此目標,核能未來是「減」法,核一二三確定不延役,興建中的核四也決定交付公投。未來,自然不可能再有「核五」。
核一、核二及核三廠目前約占目前台電電力系統總裝置容量的12.6%,核四未來預估約為6%。倘若核一二三完全除役,核四又不運轉,落在眼前最實際的問題是:未來的電,哪裡來?
台灣的發電困境不只在核四爭議
台電總經理朱文成表示,倘若核四停建,最大危機乃是北部電力短缺。核四並不是缺電唯一的原因,位於北部的核一、核二與協和火力電廠預計將於2017年開始陸續除役。
而1960年起運轉的舊深澳火力電廠,已於2007年關廠,重建工程原預定於2006年1月開工,2014年12月商轉,也因為當地居民反對興建卸煤碼頭,迄今協調仍無結果。若核一、核二、協和與深澳電廠均無法再供電,屆時總裝置容量將整體缺少6842MW,占北部總體裝置容量近50%。
台電可以採取的彌補方法是中部電往北送。但是,這種輸電能力有極限,輸送量大約2600MW,大概只能僅占北部總裝置容量的20%,仍有30%的缺口。即便核四提供的6%的裝置容量加入發電,北部未來的電力仍可能吃緊。
據經濟部能源局預估,2016年以後若核四不商轉,備用容量率將可能多年低至10%以下。即使核四於2015年順利運轉,備用容量仍只有10.9%,仍低於官方標準的15%。台灣的發電困境不只是核四爭議。環顧目前的電廠新建計畫,幾乎條條不通。
風力發電條件佳 但民眾抗爭不斷
即使是發展再生能源,風力發電增設也面臨抗議,因為台灣地狹人稠,距離住家太近,使得低頻噪音遭受居民抗議。苗栗苑裡就是例子。澎湖的風力發電被認為條件極佳,原本希望透過海底電纜從澎湖輸到雲林,供本島使用,同樣遭到抗爭。.
其實國外專家已經發現,海洋上的風,是台灣最好的機會。根據英國offshore網站,全球十大最佳離岸風場,台灣就占了九個。國科會離岸風場計畫主持人林大惠表示:「一般風機轉動條件為每秒約需4米以上,台灣海峽的風速每秒高達11米到12米,十分難得!」倘若未來台灣海峽離岸風力發電能完全開發,估計裝置容量可達有60GW至80GW,大約等同於25座核電廠的裝置容量。最保守的現階段努力目標應有3GW,大約等同於核四電廠的裝置容量。不過,四面環海的台灣,即便擁有這份大自然贈予的珍貴禮物,發展挑戰的仍然很大。因為相關技術與人才還有待培育。
此外,雖然離岸風機距離本島有一定距離,可免除噪音問題。但是,插設風機的區域,還牽涉到國防、航運、漁業權等諸多問題。林大惠表示,相關單位已經開過幾次說明會,但漁民擔心海流改變,影響捕魚,未來仍需持續溝通。
未來是否會缺電 各方爭議不斷
不過,對於台灣未來是否會缺電?目前各方意見也不相同。綠色公民行動聯盟理事趙家緯表示,台電推估缺電是基於尖峰負載於未來三年平均會成長3.5%以上評估。他認為,若能抑制尖峰負載成長,即使核四不商轉,整體的備載容量仍可維持在18%以上,無缺電疑慮。反核團體也批評,台電並沒有努力做好有效抑制尖峰的負載管理,只會一昧喊缺電。
不過,台電也有話要說。「什麼叫有效?專制一點,就有效!例如,命令大家在尖峰時間把開關關掉。但在民主社會,這不可行,」朱文成說。真要靠著全民節能來達到不缺電,朱文成說:「國民要幫忙!若有一種設計像空襲警報一樣,到達尖峰就提醒大家趕快關燈,fine!(那很好!)」
以前他在大同大學任教時,就曾和能源局建議,應該設計一種燈號提醒大家用電量。日本在311後電力吃緊時,曾在部分地鐵站螢幕上顯示提醒全國用電量的曲線,當即將超過可用電量時,就會閃紅色警示,也是尖峰負載管理的一種手段。
台灣耗電量高 節能空間大
台灣節能空間有多大?根據世界主要國家用電統計,台灣每人年均用電量是9485度,高於鄰近的中國、南韓、香港與新加坡,堪稱亞洲主要發展國家中最浪費電的第一名。
此外,根據國際能源總署資料,台灣的電力能源效率,也有很大改善空間。2010年時,台灣每賺1塊錢,耗用的電力是丹麥的三倍、德國與日本的兩倍以上,比韓國多12%。
自1996年至2012年,我國用電需求之年平均成長率3.89%。然而,根據經濟部能源局「用電零成長」的說明會評估資料,若全國各部門導入各項節電積極作為,2013年至2030年用電成長需求可下降至1.88%。
不過,經濟部能源局綜合企畫組組長翁素真表示,1.88%是假設民間百分之百配合、「最完美」情況,實際上不可能,「節能是不確定性最高的,因為掌握權在民間。」
翁素真表示,工業用電約占台灣用電50%,但生產線用電管理有難度,很難設目標。若限定目標,有時某些企業接單多、用電多,反而會處罰業績好、為國家爭取外匯的企業。
此外鮮少人知道,今年5月已通過「能源管理法」規定11類公共場所,如超商、飯店、電影院、銀行、捷運等,冷氣不能超過26度,還要求不能冷氣外洩,否則將罰款2萬元以上、10萬元以下。
「這是全球第一個針對行為規範的法!」翁素真強調。只是,放眼望去台北街頭,開門吹冷氣的店家仍比比皆是,許多電影院仍低於26度。法規雖已制定,但查核還是一個大問號。
垃圾能減量 為何用電無法零成長?
儘管漲電價是不討好的政策,但台灣電價與其它國家相較確實太低,社會缺乏節能誘因。2011年,台灣住宅用電每度電平均為2.75元,低於鄰近的香港、南韓、新加坡等國,是世界主要工業發展國中第二低,僅次於中國大陸。工業用電平均每度2.35元,全球第五低。因此,多次到台灣的日本國際金融研究中心總裁櫻井真對台灣的印象一直就是:「台灣,冷氣好冷,燈又好亮!」
大陸遠大空調是世界上最大的非電空調公司。一開始用柴油、後來用熱能、近年來用回收地溝油提煉再生油來帶動大樓與廠房、機場要使用的空調設備,非常節能,外銷世界70餘國。為什麼這麼節能的產品沒有賣到台灣?遠大空調高階主管回答:「台灣電價那麼低,賣給誰呢?大家沒有誘因買啊!」
中興大學應用經濟系教授許志義表示,南韓電價,用電500度以上的住宅用戶,是最低用電級距100度的11.7倍。而用電超過1350度的人,超額用電還要另外加收每度118.4韓圜(約新台幣3.2元),類似「奢侈稅」。
相對而言,國內目前單位電價差異,每月500度以上與110度以內相比,不及三倍。若用電多的人調漲多一點,則用電少的人即可漲少一點,交叉補貼,不但有助節能,更兼顧社會正義。
綠色公民行動聯盟祕書長崔愫欣表示,用電零成長是台灣未來的出路之一。「就像以前要推動垃圾減量,當時也認為不可能,但最後做到了!」台灣人民必須決定的,豈止是核四蓋不蓋。在核四背後,還有新電力難、節能難、調高電價難的三大困境,考驗著台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