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海市中心上中環，東行40分鐘，就到了外高橋保稅區。「海關」兩個大大的草書懸掛在5號門上，門面壯觀。放眼望去，廠房林立，港區貨櫃堆積如山。所有的主幹道都在搶修改造，大小車輛被迫繞路而行，大門口人行道的公告牌上清清楚楚寫著，這是為了「加快自由貿易試驗區的建設」。
這裡，便是「李克強經濟學」的改革實驗室之一，正式名稱叫做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7月3日正式批准通過相關方案。據透露，暫定10月正式掛牌經營，積極打造中國經濟的升級版。上海自由貿易區由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主導推動，主管機關為國家級的人民銀行、商務部和海關總署，顯見地位之重要。有人甚至以「李克強的孩子」形容。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改革重點
「上海自貿區是中國新一輪深化改革的前奏，」上海自由貿易區研究中心副主任陳波預測，區內改革的力度會很大，它的成敗代表著「李克強經濟學」的成敗，而且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當上海自貿區成立的消息一傳出，立刻引起許多國家的關注，尤其是外商企業「想進入的欲望很衝動」。
據透露，美國貿易處的官員最近壓力不小，因為美國諸多銀行已在排隊等著想到自貿區設立分行。韓國使領館也表示躍躍欲試，萬分期待施行細則盡快出爐；日本三菱商社則正在展開專家諮詢，同時邀請日資銀行、電梯製造、物流業者列席旁聽。
根據規畫，上海自貿區的地理位置包含「兩港兩區」，洋山港、浦東空港和外高橋保稅區、外高橋保稅物流園區，皆為海關特殊監管區，但彼此卻並不毗鄰。相加後的總面積，達28平方公里。其中，靠近黃浦江出海口的外高橋保稅區和外高橋保稅物流園區（下稱外高橋），在上海自貿區中規模最大，將是改革重頭戲的所在。
成立於1990年的外高橋，早已聚集了將近1萬多家加工型產業及貿易公司，加工貿易量排名中國第一，年平均GDP約600億美元，屬於成熟保稅區，也擁有自由貿易的基礎。1993年就核准進入外高橋的台商、上海怡康化工，以進口工程塑膠原料、PCB原材料和半導體化學品為主，年營業額約12億人民幣。一提到被納入上海自貿區，該公司總經理張瑞森劈頭便說：「對我們公司會有一些幫助。」
是制度創新而非政策優惠
因為外高橋雖然是保稅區，但仍是「境內關內」的概念，在貨品通關、物流、金流上，還是存在著貿易障礙。張瑞森研判，成立自貿區後應該會進一步放寬管制。 此外再如稅賦的改革，則是他內心比較大的企盼，目前企業的所得稅是20％，據聞自貿區將針對區內符合條件的企業，將所得稅降至15％，「這樣的優惠稅率，十分不錯啊！」張瑞森說。
從占地面積看，上海自貿區這座實驗室其實並不大，僅相當於上海市的1／226。「但它不只是28平方公里這麼簡單的事而已，」同時是上海財經大學世界經濟與貿易系副系主任的陳波強調，上海自貿區不光是上海的產物，成功的話，將會複製到全中國推行，重要性再次不言而喻。
協助百餘家台商在外高橋保稅區設立貿易公司的富蘭德林事業群總經理劉芳榮，也抱持著同樣的看法。劉芳榮分析，李克強經濟學要衝鋒陷陣，但不能在全中國施行，得先找一個實驗室測試，看會不會成功。中國流行一句話「摸著石頭過河」，上海自貿區便是現在的那塊石頭。「就像當年的深圳，影響會很大，」劉芳榮指出。 而且，上海自貿區的做法將和深圳特區有很大的不同。兩相對照，後者的起飛得力於優惠政策，前者靠的卻是制度的創新。
「我們將要建設的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核心是制度創新，而不是優惠政策，」7月10日，上海市委書記韓正在浦東新區考察時特別指出，透露自貿區代表中國的新起點。優惠政策通常表現在關稅減免、政府補貼和土地價格的優惠。其實上海自貿區裡的外高橋和浦東機場等，早已擁有類似的優惠政策，它未來的核心價值是更上一層樓，體現在制度的開放，尤其是金融方面。
破天荒全面開放 由市場決勝負
陳波推估，上海自貿區在國際貿易上改革的空間不大，將集中在於採取「境內關外」，還有商品貿易零關稅、外匯交易審批手續簡化等。「最重要的是金融服務業全面開放，」陳波指出，這項改革將是破天荒的舉措。目前，大陸銀行為特許經營，受國家控管，銀行存款利率由國家規定，形成壟斷。自貿園區要掙脫的就是這種不公平體制，未來區內所有的金融機構皆是國民待遇，並透過市場決定優勝劣敗。
「自貿園區內將是完全競爭，銀行再也沒有特殊保護，」陳波說。比如本來規定外資銀行在中國只能貸款給外資企業，上海自貿區予以解禁後，園區內企業借款的對象將更多元，融資更便利。開放的關鍵，更在於企業法人可以自由兌換人民幣，資本自由進出。企業進行國際貿易借款時，可以任選人民幣或美元，不必被強制結匯，讓資金使用更彈性，也減少匯兌損失。
上海自貿區想以市場機制引導資源配置，促進經濟轉型，這也是李克強經濟學的終極目標。值得注意的是，上海自貿區的改革並非風馳電掣式的推倒重來，而是漸進式，為期大約3～5年。只是不少專家提醒，上海自貿區面臨的挑戰不可謂不大。阻力之一，來自於中國國有商業銀行。
根據中國銀監會資料，2011年，中國國內商業銀行對中小企業的貸款利率已達20～25％，而存款利率仍然只有3.25％，兩者相減的利差，已經來到駭人聽聞的18～20％之間。換句話說，銀行不必刻意做什麼服務，便擁有鉅額利潤。
「銀行不進化都能吃得肥肥的，為什麼要進化呢？」上海一位經濟學博士指出。 然而，一旦上海自貿區金改成功，往外推行使中國利率市場化後，中國的商業銀行自然喪失這種好命的待遇，因此一定會阻撓反對。但這卻是值得一試的實驗，倘若成功解開制度的緊箍咒，把經驗施行到各地，專家認為後續將令中國「前途無量」，GDP成長率重回2位數沒問題。
台灣銀行OBU業務將受影響
上海自貿區的誕生，周邊經濟體以香港最為緊張。一旦開放區內的免稅品消費，原本昂貴的進口奢侈稅變成零，勢必吸引大陸人到自貿園區購買珠寶手錶和名牌包包，「誰會想再飛到香港血拚呢？」陳波問道。上海自貿區亦將對台灣產生影響，然而卻甚少受到關注。首先是與ECFA的替代效果。陳波剖析，當所有國家在上海自貿區裡面都是國民待遇的時候，ECFA可能無法再享受那麼大的紅利了。
另一個衝擊，是對台灣金融業的影響。「上海自貿區是一顆深水炸彈，很可能炸死台灣的一堆銀行，」劉芳榮分析，因為台灣很多銀行的獲利來源是海外分行業務（OBU），其中最大的往來地區是大陸。根據台灣中央銀行最新公布，截至2013年5月底，本土銀行已開業營運的OBU家數共63家，全體OBU資產總額為1480.04億美元。業界估計，台灣各銀行對大陸的放款總額，至少超過700億美元（約2.1兆台幣）。
「上海自貿區的重點是開放離岸金融，如此一來，台灣的OBU業務會被削減，」劉芳榮說，最直接的衝擊是本來向台灣本土銀行借款的台商，會直接在上海自貿區進行金流。如何突破劣勢，劉芳榮的建議是，台灣的銀行要趕快「殺進」上海自貿區爭取設立分行，固守OBU業務。由於大陸的銀行不熟悉OBU，台灣的銀行應該會有優勢。總結而言，上海自貿區既是中國經濟改革的風向球，也是實現李克強經濟學的重要培養皿，轉型中的中國，正在靠這28平方公里找到最佳出路。
上海自由貿易區
批准時間：2013年7月3日
規劃地點：洋山港、浦東空港和外高橋保稅區、外高橋保稅物流園區
面積：28平方公里
特色：體制改革與市場開放先行先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