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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站得不清不楚-訪金耀基談國是會議

遠見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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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見編輯部

199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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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站得不清不楚-訪金耀基談國是會議
 

本文出自 1990 / 8月號雜誌 第050期遠見雜誌

問:國是會議期間,部分與會人士對於媒體出現了「改革派」的名詞,頗有意見,你認為這種「標籤」方式公平嗎?

答:標籤出現原是自然的,是為了解釋某種現象,簡單化的作法。問題是媒體這次出現了「改革派」,或與之相對的名詞,我認為在一開始就是最大的誤導。這可以看出媒體的水準是相當低的。

要回歸憲法

這次的議題主要是憲政改革與大陸政策兩項。從憲政體制本身來看,其實只有兩種主流意見:一個是修憲派,一個是制憲派;修憲派當然是要改革,制憲派嚴格來講,不僅僅是改革而已,它根本上就是要去憲。

所以,假如你頁的要用這名詞,當然修憲派才是「改革派」,否則的話,兩者都要用「改革派」。隨意貼標籤,在整個過程中產生非常大的錯誤形象。

問:你個人主張較傾向修憲還是制憲?

答:我自己是很清楚的知道,我是一個修憲派。

基本上我是主張回歸憲法的。因為整個憲政出現問題、危機,主要是因為臨時條款一延再延、一修再修,籠罩著台灣整個發展過程三十多年,形成了非常體制、戒嚴文化等,憲法並沒有得到真正發展的機會。

所以根本問題是怎樣回歸憲法,並不需要把憲法去掉。如果要制憲,則又必須考慮是不是有國家認同的問題。

今天的國是會議,是要對中華民國有國家認同才開國是會議,要不然我們就開革命會議。如果連中華民國的名稱都沒有,還談什麼制憲,根本就是另外一個國家。

另一方面,中華民國真正的法統就是這部憲法,全世界一般中國人談到台灣還是正統的中國社會,是因為有這部憲法;在國際社會上仍然有些國家承認,也是因為是中華民國政府。

問:為什麼會出現「改革派」這種標籤?

答:是不是某種參與團體一開始在戰略上就非常聰明,造就這形象,我不清楚。因為中國人近百年來,一聽到改革、變,就認為是好事情。

媒體很幼稚

我個人覺得現代化絕對是很好,也並不是說改革派本身沒有價值,但你不能說這是改革派、那不是改革派。

這裡面媒體恐怕不知不覺地把這麼複雜的問題,簡單化到歪曲的程度,以致於一開始就使每個人的位置站得不清不楚。你們搞媒體的應該趁機研究研究。

問:你覺得媒體不夠理性?

答:我覺得媒體很幼稚!假如這事情在美國,紐約時報會不會這樣報導?我想絕不會這樣。

問:學者最近在抗議,本來國是會議是「諮詢會議」,但似乎變成了「政黨協商」,到底國是會議的定位和定性如何?

答:國是會議不是一個憲政體制內的會,它是一個非常體制的會。總統可以這樣做的,這是合法的。但它實際上只能定位在給總統一種諮詢,總統聽了許多意見以後,可以以總統和黨主席的身分去推動。

但假如國是會議請的人相當有代表性,這些意見確實能反映今天中華民國的政治實況,這意見就具有政治意義。

總統也不能說在政治上和道德上沒有壓力。在這個意義上,它變成一項重要的政治性文件,甚至可以脫離純粹諮詢性的性格,而變成政治性很強的計畫。

雖然它不具法律地位,但不要忘記總統這個職位基本上就兼具了法律性和政治性。

問:也有人說總統可以藉此作為他個人推動政治的助力?

答:我想李登輝總統是個有強烈改革意念的人,國民大會的情形他也知道,非改不可,拖了很久,所以最後出現中正紀念堂學生運動的情形。這是一連串的、累積很久了,在這情形下,國是會議當然會給李總統一個新的助力,對改革可以產生很大的支援力量。

問:國是會議參加的人士包括:政黨人士、學者、海外異議分子……你認為學者在這個會議裡是扮演什麼角色?

答:國是會議不是政黨協商會議,但絕對可以有政黨人士參與,而且可使會議不和政治實體脫節,這次除了兩黨以外還加了無黨籍人士、學者、海外異議分子,就表示不是政黨協商會議。

學者關心天下事

在兩黨的溝通、競爭、戰鬥下,學者還有什麼空間?其實還是有的。我們學者也瞭解,學者是關心天下事而不是決定天下事的。他對某些問題,經過長年累月的研究,比較能提供客觀的、不具黨派色彩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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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也不是中立性而是獨立性的。獨立的結果,可能意見會跟某一黨的一樣;中立的結果就不同,中立就好比一邊是一百,一邊是零,它是五十。

當然,學者也都有自己的價值觀。以我來講,你說搞制憲,我根本不同意。有些人他認同的是台灣,沒有考慮到整個中國,他的意見就很容易傾向制憲派。我是肯定整個憲法傳統的,是一個中國的觀點。這種價值觀當然影響到我的任何分析和判斷。

我所說的獨立並不表示學者的意見一定好過其他人的,但至少在這空間當中,他可以做獨特的分析。

問:你認為這次會議中,你們在這個空間中得到發揮嗎?

答:兩黨之間能騰出來的空間當然並不很大,但我並不失望,因為我不認為國是會議能解決所有的問題,更不會出現奇蹟。

我只是對某些過程很不開心,像明明是兩黨協商的東西,為什麼強說是全會開過了?只要是全會同意通過了,兩黨意見當然可以變成我的意見,但不能沒有經過民主的過程,就說是大家的意見。

媒體干政?

問:有人批評會議到了後期,某些人發言的情形像在立法院?

答:這個會開得比我想像中more interesting。我來之前,在香港有幾個會前座談我都不想發表意見,第一,我平常的意見書上都有了;第二,這次我希望帶給會議的是我特別的意見,甚至是某種定見,但不希望變成成見。我希望去說服別人,我也希望別人能說服我,這是我的基本態度。

而我之所以說這一次國是會議interesting,也牽涉到媒體,我贊成「知的權利」,但不能把會場搞亂了。另外,講話的人應該是把他的聲音調低兩度;但我發現一般的人講話都把聲音提高到十足,這有點是群眾大會的做法。我總覺得,這些人並不想聽別人的想法,而是想讓媒體報導他。

開玩笑講,我認為是有點「媒體干政」,在討論過程中,理性化也因此有點受到傷害。

問:整體評估,你認為國是會議有沒有達到某種成就呢?

答:國是會議若定位在憲政體制和大陸政策的思考上,是有成就的。在憲政體制問題上至少有基本的貢獻,修憲大家同意了,至少更改了目前憲法被凍結的情形,回歸憲法。這是跨了一大步伐。

大陸關係也不再以過去的「三不政策」為基礎來思考。在太理想的層次上,每個人的價值觀點可能很不同;而在務實的層面,很多地方變成有相當的可能性。儘管有些人希望開放多一點、全面性;有些人比較遲疑,但至少沒有人希望在原地踏步,或回到原來。所以我覺得在兩岸關係方面取得的共識甚至更高一些。

兩黨需要互信

再說另外的成就,我很欣賞康寧祥先生說的話,今天主席台上一個是張俊宏,一個是宋楚瑜,兩個人兩年前可能還是敵人,現在卻可以在台上共同主持會議,這是政治體制上比較理性化的雛形,也是秩序化的開始。兩黨通過這情形也建立了必要的互信,因為民主政治中假如沒有互信,是非常危險的。

這次兩黨也算是通過一些較量、溝通和抗爭吧,再加上兩黨之外的學者、其他團體,也是彼此理解、學習的過程。媒體對台灣人民、國家前途、兩岸關係這麼高濃度的密集報導,對全民也是個憲法教育的過程。

問:你對於總統直選的問題有何看法?

答:這次主張總統民選、直選兩種方式的都是主流,一個是總統直接由公民選舉,另一個是由選舉人團選舉,我個人傾向由選舉人團選舉。

問:為什麼?

答:假如不採選舉人團的作法,總統法律上便完全由台灣的人民選出來,他是台灣人的總統。但若通過選舉人團,可以透過政黨比例代表制執行,有一種全國性的代表,在法律象徵意義上很重要。

在台灣有相當多人有這觀念,這也是政治上一個相當合理的要求。若不這樣,會使得很大數目的人都很不開心,這個代價就很大。

第二點,總統直邀在二次大戰後有很多國家實行,總統是國家最高的位置,競爭的人往往是全力放上去,比較容易造成相當大的政治風波,每幾年就給國家帶來災難性的問題。如果用選舉代表團,比較可以減低政治的不可預測性,減少社會成本。

問:你是海外代表之一,從這次參加國是會議中,你對台灣兩黨的抗爭問題是否有新的體認?

答:民進黨在這次會議裡表現了他們的組織能力、表達能力,都是相當優秀的。國民黨是個大黨,但這次看起來,它的組織性根本並不很強,政黨裡面的聲音好像也並不一致。

另外,我也發現民進黨的政治人才相當多,而國民黨的行政人才則比較多。

問:國是會議後,你認為我們有那些最重要的事該做?

答:什麼事都要透過國是會議,就把國是會議看作一個奇蹟性的東西,那麼國是會議就負荷過重,承擔不起來。

尋求「你贏我贏」的局面

今天正常該做的事都必須繼續。國民黨和李總統應該誠心去推動政黨政治、民主政治,才會受到歷史的肯定和時代的承認,這方面能夠快就快,不要拖。

另外,譬如大陸問題,凡是對兩岸共同都有利的事情,就要立即去做,統一問題暫時可以不必談,但是文化、學術的雙向交流,經濟上的共利,都應推展。這不應當是「你輸、我贏」的局面,我們要尋求「你贏、我贏」的局面。

(藍美貞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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