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來,台灣的核能政策引發正反雙方激辯。接近完工階段的核四未來,預計於年底公投。在全民對核能與核四未來焦慮之際,總統府邀請現任香港城市大學校長郭位於5月7日在總統府演講。
郭位畢業於台灣清華大學,赴美留學後成為國際核電安全早衰期研究的先驅。擁有中研院院士、美國國家工學院院士與大陸工程院外籍院士等頭銜。日本311大地震後引發福島核電廠核災,他也是第一個外國人受邀到日本災區演講核安的專家。
自從311地震後,世界對於核安問題再度高度重視。一年內郭位一共收到來自世界各地共40多場演講邀約,多次赴日本與大學師生、核能專業人士互動。
最近他將兩年來的所見所思,發表著作:《核能關鍵報告──從福島事故細說能源、環保與工安》。本書日前才剛在台灣發行繁體版,英文版、日本版、中文簡體版也同步發行。
韓國力推核能 列為國家策略
在總統府演講時,郭位強調,「我不是贊成或反對核電,而是站在比較理性的角度來思考。」
當下馬總統發問,擁核或廢核,哪一個才是世界趨勢?郭位回答,按照他的研究,2011年日本311地震後,世界的核電發展曾有短暫減緩,但之後恢復上升。目前已明確宣布逐漸終止核電的國家有三個,德國、瑞士、比利時。核電探討最認真的國家,是日本與台灣。
其他已擁有核電廠的國家都仍繼續增建機組,包括中國、美國。而一些過去沒有核電廠、正計畫興建機組的國家接近20個,包括中東產油國家。
郭位表示,為何各國對核電的反應有落差,跟各國政治與文化有關,他無法一一回答為什麼有些國家繼續興建,有些國家卻反對,只能陳述客觀事實。
例如,韓國政府對核電廠發展的態度,就跟台灣、日本有很大差異。郭位指出,韓國在1980年代開始發展核電,當然韓國也有不少反核人士,但是國家卻早有目標,要成為世界第三大核電輸出國。計畫輸出80座核電廠,每一個50億美元,另外加上25%的服務費,成為繼汽車、半導體後,第三大韓國輸出產業。
「韓國的國家策略目標,第一個是汽車超越美國;第二個是半導體超過日本,第三個是漢醫超越中國;再加上核能輸出大國,」郭位指出。而日本經過311福島事故後,原有的54座核能機組,只有兩座正常發電,其他都停止營運。
香港背景輻射高 居民卻長壽
關於大家害怕的輻射問題,郭位在著作與演講中都有深入說明。他指出,人類生活中處處都有輻射。例如抽菸有輻射、泡溫泉有輻射、大理石也有輻射。
他在311事件後,每當有朋友要到外地,就請他們攜帶輻射偵測器偵測各地的輻射值,結果統計下來,香港平時的輻射值最高,超過地震剛過後不久的東京、台北、北京,與福島事故不久後的仙台背景輻射相當。為什麼呢?因為香港是建在一個大石頭上,而石頭有很多放射性。加上香港居住環境擁擠狹窄,通風不良。
一年多前當郭位在香港發表香港輻射值最高時,一度引起港人熱烈討論。「聽到這裡,你一定認為香港很危險,但是根據上月(今年4月)資料,香港女生壽命是世界第二長的,」郭位說,只有高劑量輻射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低劑量對人體風險極低。
至於大眾關心的核災事故,郭位認為,人類歷史上發生三次重大核災事故,包括1979年三哩島、1986年車諾比,都是發生在春天與半夜,也都是人為操作疏忽造成的。2011年日本福島核災也是因為東京電力太晚決定放棄核電廠造成。
三哩島核電廠事故發生後,當初的電廠主管出來對記者們說,今天沒有死人。但是大家不死心,再問,今天沒死,那明天會不會死?明天沒有死人,那後天會不會死人、明年會不會死呢?這樣一直問下去,核電主管當然說,不能確定。
不過根據研究,三哩島至今34年,在半徑50公里內,癌症死亡率跟紐約等地是一樣的,沒有特別高。
台灣核電三廠 表現優於日本
至於台電核一、核二與核三的表現如何?郭位指出,根據世界30幾個國家核電廠的評估,台灣算是表現不錯,日本反而排名第26名,大家都不太能了解日本怎麼會這麼差,因為日本的管理品質一向很有口碑。就像台灣不少人認為核一、核二、核三廠都有問題 也不太相信他們其實表現不錯,「但是我們還是要就事論事,」他說。
郭位也舉例,例如最近網路上瘋狂轉載兩個比較圖,想說明太陽能比核電好。一張圖是比利時一個3.6公里的高速公路上,架著寬度約15公尺寬的太陽能板,圖中指出可產生的發電量比核四多,用來證明太陽能板可比核四產生更大發電量。
可是仔細再看兩個圖的單位,太陽能板發電量是統計一年的,但是核四是只有一小時。若要跟核四相同發電量,這樣的太陽能板必須繞台灣全島繞25圈,花費是核四的10倍才對。
煤是危險能源 危害勝核能
郭位跟大家說個小故事。有個農夫沒有工作,他太太不高興,所以出門前交給他工作,要他照顧兩隻雞,一隻健康的雞,一隻生病的雞,太太要求先生必須在她下班回來前把生病的雞治好。結果先生去買了十全大補湯,把健康雞殺了,熬湯把病雞養好。
「我們四周每天都發生這種故事,關於能源問題,我們是不是也這樣呢?」郭位問大家。
郭位認為,如果完全沒有核電,人類至今最可能使用的穩定能源是煤與石油。但其實最危險的能源是煤。今天世界上40%的電力來自煤,煤有放射性,會排放二氧化碳及造成空氣汙染。根據中國大陸國務院資料,大陸每年有5000個煤礦工人,下礦坑就沒出來。全世界因煤而死亡的人數,最保守每年有4萬人以上。
這時他又舉了紐約計程車的故事。紐約計程車很大、很黑、臭臭的。有一天一位很時髦的小姐上了計程車,坐在角落裡,看起來很怕。司機就說,「小姐,妳怕我嗎?」小姐點點頭。司機跟她說:「我還怕妳呢!」原來在紐約開計程車,司機的死亡率是乘客的100倍。「所以是核電可怕?還是煤炭可怕?」郭位說。
不過,儘管郭位用許多資料來說明國際上繼續使用核能發電的國家比較多,三哩島的災後死亡率也沒想像中嚴重,但是在台灣,其實支持核能,與支持核四續建與否,並不是同一件事情。
有不少人或許贊成核電,認為科技可以掌控核能的風險,但卻反對興建中的核四,因為核四是拼裝的,斷斷續續興建十多年後,是否有很多瑕疵,令人擔憂。對此,郭位的建議是盡量透明。一旦很透明,就很難被外界做文章。目前已設立核四安全檢測小組是正確的一步,檢測完後,必須定期跟社會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