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台闖,小資個體戶前往大陸創業,近年來已成一股流行。 2005年,福建省福州市率大陸之先,允許台灣個體戶(個人開店),經營員工不超過10人的小生意;隔年,廈門跟進。從零售業、餐飲業、倉儲業、洗浴服務、理髮美容保健服務、到汽車、摩托車維修保養等行業,都是個體戶的營業範圍。
經營高級汽修 開發大陸新需求
新台闖因此開始出現。2006年,38歲,來自彰化,專門從事高檔汽車維修的鋒展汽車總經理張譽鍾來到廈門,拜訪同鄉的正新輪胎總經理陳秀光,發現當地類似鋒展這樣的店幾乎沒有,便於2007年4月前往設店。
他引進台灣專業化的維修服務,帶去整個團隊,包括工程師。不僅設有24小時專線,汽車零件在維修過程也不落地,車主同時能從旁觀看,全程透明。他也創新宣傳手法,首創汽修廠在電台打廣告,一砲而紅。
現在,鋒展廈門業績已好過彰化、台中老店,張譽鍾也將大部分時間全花在廈門;當地許多台灣工廠也都是鋒展客戶,例如宸鴻半導體。「未來幾年是在大陸發展服務業的好時機,」張譽鍾分析,台灣車巿近年來走下坡,但大陸人民收入卻不斷提高,車巿還在快速成長。
做沙茶熱炒 五年級生賣台味
五年級生,高雄市哈馬星碼頭知名的可香沙茶料理第二代朱淑豪,前年秋天也來到廈門。
中午,走進蓮前西路店裡,數十種香料調配、濃濃的沙茶香撲鼻而來,讓人食指大動。從沙茶牛肉、蚵煎、鹵鵝、炸大腸、砂鍋魚頭、炒香螺片、手打魚丸、燉魚翅,都是招牌。
在台灣,這家店已有60年歷史。朱淑豪父親是潮州人,當年跟著國民黨到台灣,就在高雄做起沙茶料理生意,一直到今天。
前年,朱淑豪弟弟娶了廈門老婆,兩人仿效當年父親創業精神,一同來到廈門。朱淑豪負責每道茶的研發及烹飪,弟弟則負責外場服務及宣傳。
「要讓大家嘗嘗道地的台灣味,這種對家的思念,漂泊在外的人都懂得,」朱淑豪認真地說。
賣爆漿雞排 科技新貴登陸改行
不讓福州、廈門專美於前。2012年元旦起,包括北京、上海、廣東、福建、江蘇、浙江、湖北、四川、重慶等9個省市,均開放台灣人以個體戶形式從事餐飲及零售業,更大帶動一波新台闖到大陸。 1978年出生,外型清秀的Alex潘,原本是科技公司外派大陸的員工,但看到服務商機崛起,就在2012年7月,和同學合資,加盟來自台灣的第一佳大雞排,一口氣在重慶開了兩間炸雞排店,明星商品爆漿雞排,鮮嫩多汁,宛如湯包,很受歡迎。目前每月營業額約21萬人民幣。
「我的人生下半場不會再待在科技業了,」Alex坦言,科技業已是低價競爭的紅海巿場;再過一兩年,就會辭掉外派工作,全心投入新創事業。
大陸的內需,是台闖築夢的機會
類似張譽鍾、Alex潘等,從台灣來到大陸創業的「新台闖」不在少數。以廈門為例,中山路、人和路、廈門大學、蓮坂等商圈,出現愈來愈多來自台灣個體戶,尢其不少台灣小吃,從雞排、肉包、香腸、牛肉麵、到麵包、冰品,應有盡有。
廈門市工商局統計,截至去年底為止,共登記台灣居民個體工商戶超過1000家,總投資金額超過8000萬人民幣。平均每年都有超過百家台灣個體戶成立。
「其中,約95%從事第三產業(服務業),」全大陸第一,2007年4月成立廈門市思明區台資個體戶協會會長黃啟璋點出。 在大陸10多年,上海鼎太法律諮詢公司執行長譚湘龍也透露,自從去年台灣個體戶法令開放後,已有很多台灣人向他詢問如何創業。
競逐廣大的內需巿場,無疑是台灣人西進的主因。週末下午,一位個頭瘦小卻精力十足的年輕人,扛著一箱水果,從上海新天地坐上公交(公共汽車),約莫半個多小時,抵達目的地。他按著地址找到客人,一手交錢、一手將蜜棗交給對方。
他幾乎每天都過著這樣的日子。最遠還曾送貨到上海松江區,來回車程花了他五個多小時,腳底也常走到起水泡。
他叫阿Ben(蔡承翰),現年35歲。從2011年11月起,和台灣農會合作,引進台灣水果到上海販售,包括愛文芒果、鳳梨、釋迦。但因為沒有資本,無法開設實體店面,也無法建置購物網站,只有土法煉鋼,透過微博及親朋好友推薦。
「我沒有挑客戶的權利,」他說,只要在上海巿區內,他親自送府到家,和客人直接交流,交待水果如何處理才會美味;上海以外地區,則是交由貨運,運費則由客戶吸收。
儘管他的水果逐漸打出口碑,他還是過得很節儉。分租郊區朋友家,一個月租金約500元人民幣;平日花費也是精打細算,少有娛樂,平均每月可以存下4、5000元人民幣。
問他,為什麼這麼辛苦在上海打拚?「在大陸至少可以作夢,」他很直接回答,他只有高中學歷,在台灣做過汽車業務員、也開過貨車,感覺不太有錢途,想到大陸,說不定有很多可能性。 個人圓夢外,大陸法規放寬,尤其開放台灣個體戶設立,使得登陸創業不再那麼困難。
過去,除了福州、廈門,台灣人前往大陸開店,只能以「一人有限公司」成立,資本額至少10萬人民幣,但申請過程都會被要求增資,搞到最後通常不低於100萬人民幣;如果台商找大陸人當人頭,又容易被騙。但法規鬆綁後,資本額限制取消了,也沒最低經營面積要求,加上稅率低,「隱形」風險降低許多。
新台闖面貌:高學歷、高社經
和以往相較,這波新台闖有著不同面貌。首先,創業者出現不少高學歷、高社經地位,不乏從科技業、或金融業轉業過來。例如來自台灣的大陸最大的泡沫紅茶茶飲連鎖店都可(CoCo),就有不少加盟主原是鴻海、華碩、花旗銀行的幹部。 現年39歲,外型新潮、氣質斯文的Chris,就在去年辭掉金融業工作,和兩位朋友合資百萬人民幣,加入重慶CoCo。他感慨地說,過去十年,台灣銀行業成長趨緩,他已換過數個工作,心情很倦,因此決定到大陸打拚。
同樣地,現年40多歲,在台灣金融業打拚20年的杜朝發,也在去年到廈門開設茶葉專賣店,販售台灣茗茶,包括紅茶、綠茶、梨山茶、凍頂烏龍茶。
杜朝發待過第一信託、元大銀行、復華銀行,過去幾乎是「上不見天、下不踩地」,早出晚歸,經常加班。雖然他當行銷長、做過法務,但銀行不斷併購,工作一個換一個,心情常很不安。
當時他辭掉工作,一個人到大陸天南地北旅行。心情沈澱後,開始投入修身養性的茶葉生活,才第一次有了腳踏實地的感受。
追求事業第二春的,不只專業經理人。不少製造業台商第二代,也投身服務業,又被稱為創二代。 林致安三兄弟全是六年級生,來自彰化永靖紡織家族,和康師傅魏家同鄉,現在廈門經營類似85度C的阿囉哈(ALoHa)複合式烘焙坊,就很典型。
同樣做麵包、賣飲料,年輕的他們做法就不一樣,率先引進健康概念。麵包用天然酵母發酵,吃了不會胃漲;奶茶不用奶精,而用鮮奶,逐漸在當地烘焙業打響知名度。他們也善盡企業社會責任,雇用聾啞失聰人士,目前占比10%,目標30%。
阿囉哈引進許多新的作法,闖出一片天。從2008年創立第一家店至今,已在廈門擁有13家直營店,80多位員工,生意穩健成長。「烘焙業大同小異,有沒有心最重要,」1973年出生,理著平頭、講話慢條斯理的林致安認真地說。
台灣服務業創新,引領當地潮流
近年來,這群新台闖也為大陸服務業帶來創新作法,引領當地潮流。 「中國大陸現正經歷從『有』到『好』的階段,這是台灣人的最大優勢,」黃啟璋分析,台灣服務業走在大陸前面,知道如何做品質好、又服務好。
台灣口味也趁此機會大量引進大陸。 現年39歲,為人親切的廈門雞排店G師父負責人許明盛,強調台灣原汁原味。店裡所有醃漬原料、作料,包括茶飲料的配方,全從台灣運送過去,做出明顯區隔,大受歡迎。從2011年開業至今,已有10多家分店。
可以預見,未來幾年內將有更多台灣個體戶在大陸闖天下。把台灣的服務品質與口味,複製到大江南北。
台闖單打獨鬥,不如團體合作
當台闖愈來愈多時,在大陸創業的風險也不容忽視。「個體戶要負無限責任,」上海鼎太法律諮詢執行長譚湘龍提醒,創業不分大小,經營過程發生任何問題,創業者均須概括承受。
而且個體戶通常只能有一家店。如果想開分店,或發展成為連鎖或加盟企業,必須先將個體戶註銷,改為申請公司形式經營。在大陸創業相關成本也愈來愈高。從工資提高,一、二線城巿店租已比台北還貴,到相關法令繁鎖、相關證照申請費時費功,都比台灣困難。
人脈更不能忽略。「有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就有關係,」一位台商透露,大陸法令還不健全,很多地方都是領導說了算,如果沒有關係,營業就會出問題。
好店面難求,要解決轉讓費難題 更離譜的是,好店面一位難求,因而衍生出特有的轉讓費。
從2010年開始,在大陸租店面,除了房租、押金,還要先付一筆轉讓費給房東,這筆費用事後無法取回。很多好店面,早都被有心人士先租下來,藉此賺取轉讓費。 據悉,重慶解放碑黃金店面,不到30平方公尺(約10坪),轉讓費已喊出100萬人民幣;在廈門,熱門店面至少也50萬人民幣。
不少連鎖品牌展店速度變慢,多是卡在轉讓費。例如,台灣某家知名茶飲品牌,進入上海很早,當時沒有轉讓費,目前在上海已有上百家據點;但重慶直到去年才進入,至今還開不到10家店。
因應挑戰,不少新台闖開始合作,打團體戰。2011年9月,廈門人和路正式仿效台灣夜巿模式,引進許多台灣攤販,現有48個攤位,總計一年約有500多萬人次造訪。
人和路夜巿經營者、基隆市旅遊聯盟促進會執行長陳沐民表示,攤販不僅不用個別申請營業執照,只要每月繳交一攤租金8400元人民幣,定時考核即可。
台資百貨商場經營美食街是新作法 去年5月,位於上海打浦橋商圈的日月光購物中心地下二樓,就引進各式台灣小吃,如胡椒餅、牛肉麵、泡沫紅茶;同時,也設有攤位販賣台灣鳳梨酥、牛軋糖、阿里山高山茶等。
現年65歲,軍人退伍,上海泓邑商貿有限公司總經理馮日輝就在去年底,引進台灣弘益製油廠產品,販售天然養生的芝麻油、芝麻醬、南瓜籽油、亞麻仁油等。這是他首次到大陸發展,覺得機會很大,但風險也大,因此先在日月光設櫃,一開始投入成本不用太大。
3C賣場百腦匯也在去年12月,耗資千萬人民幣,在上海徐匯店打造台灣美食街,引進鹽酥雞、甜不辣、牛肉麵、石頭火鍋、萬巒豬腳、大腸包小腸,很受當地人歡迎。
裝潢帶有濃濃台灣味。採用木質桌椅,牆上掛的是1960、1970年代的電影海報,電視放的是台灣布袋戲節目,天花板上布置著美濃紙傘。
「未來這個模式還會複製到其他分店,」專案負責人、百腦匯營運規劃處高級總監沈其祥分析,設店在此,手續簡單、快速,百腦匯仍在對外不停招商,希望引進更多特色、又好吃的台灣美食。與其單刀獨鬥,不如團體作戰,新台闖登陸創業,正如火如茶,也不斷演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