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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見不平的俠女,用一支筆撼動韓國社會

《熔爐》韓國知名暢銷作家 孔枝泳

王美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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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珍

2013-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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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見不平的俠女,用一支筆撼動韓國社會
 

本文出自 2013 / 3月號雜誌 瑞士是故意的

在台灣,要認識韓國流行文化的帥哥美女不難,關於經濟崛起討論更是比比皆是。所謂「韓流」,大多數台灣人看到的多是光鮮亮麗的那一面。

然而,在韓國傾全力撐起飛躍成長的表面下,有多少人在困難的生命處境裡掙扎著?2月初舉辦的台北國際書展,韓國最暢銷的作家孔枝泳首度來台,訴說另一種韓國人民的聲音。

寫出韓國另一種聲音 

1963年出生的孔枝泳,是韓國具指標性的作家,自1988年創作以來,她的作品總共銷售超過900萬本,名列「出版社最想爭取其手稿的作家」。

她的作品時常關注社會上無法為自己發聲的弱勢與邊緣,包括貧窮家庭、聾啞人士、勞工、死囚等,被韓國媒體選為「韓國文化之星」,也被稱為「韓國文學的自尊心」。

此次孔枝泳訪台的隨行翻譯的李洙妍,今年24歲,是為了學中文來台讀大學的年輕女孩。孔枝泳演講時,她在旁邊用手機拍照,十足粉絲模樣。她緊張又興奮地說:「我從來沒想過我竟然有替她翻譯的機會!在韓國,從青少年到老人家,沒有不知道她的!」

到底,孔枝泳席捲韓國的魅力是什麼?

不滿軍事政權 開啟寫作生涯 

成長於首爾的孔枝泳,父親是韓國少數早年就留學美國、在跨國企業工作的白領精英,母親則是家庭主婦。她從小就讀天主教學校,畢業於韓國第二志願的延世大學外文系。畢業後,當同學都進入外商公司或在媒體工作,她卻選擇了一個讓所有人傻眼的工作,擔任一家小電子工廠生產線的女作業員。

為什麼做出如此選擇?「我就是不屑進入大企業!」孔枝泳爽快地說。她表示,當時的全斗煥軍事政權,政府貪污腐敗嚴重,而所有的大企業又都是政府支持,因此她寧可去小工廠工作。

孔枝泳在工廠一天工作12小時,卻只有10萬韓圜薪水,約目前的60萬韓圜(相當於台幣2萬出頭)。即便如此,她也無怨言。只是,一個月後,工廠老闆認為精英大學畢業生來此上班,動機恐不單純,懷疑她有共產黨背景,因此把她開除了。

1987年,全斗煥接班人盧泰愚接任總統,由於違反民主普選承諾,孔枝泳當時也加入了街頭示威,還曾經被關進看守所。 這次經驗,讓原本對前途感到茫然的孔枝泳,終於下定決心,開始拿起筆寫作,找到自己與社會對話的方式。

《熔爐》效應 促使國會修法 

至今,她一共有十餘本著作,其中最受到矚目的,便是以韓國光州聾啞學校性侵害真實事件改編的《熔爐》。這個故事中,犯罪者是學校的校長與教師,然而,審判過程中,所屬的教會、律師、警察體系官官相護,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權力體系。

《熔爐》小說於2009年出版,2011年改編成電影,立刻引起韓國社會極大的震撼。不但是最暢銷的一本書,電影更是全年賣座第三,共有570萬人次看過,等於每十個韓國人就有一人看過這部電影,包含前任總統李明博。

小說影響的效應,甚至促成國會修法,將性侵害由原本的告訴乃論罪,改成非告訴乃論。此法更直接取小說名稱,名為「熔爐法」,足見孔枝泳的影響力。

《熔爐》何以引起大迴響?「雖然這故事述說的是一個學校內的性侵害風暴,但其實也是韓國社會權貴共犯結構的縮影,」研究韓國現代文學、韓籍的政大台文所助理教授崔末順分析。

韓國近年來保守力量再度崛起,政治集團與大型財團利益掛鉤,而大型財團又掌握了大部分的媒體發聲權,成為一個龐大的權力體系。例如,韓國的主要大報皆屬於三星集團,日前三星集團更買下一個有線電視台,令人懷疑言論能否自由中立?是否嚴重向財團傾斜? 崔末順認為,在孔枝泳小說裡,可讀到對政經相互扣連的權力集團操縱社會力量的不滿,抒發了不少韓國人民的心聲,正是作品引起廣大迴響的原因。

作品充滿對貧富不均的反思 

孔枝泳自己最喜歡的作品,則是《我們的幸福時光》。

故事述說一名擁有令人羨慕家世、卻痛恨人生的女教授,自殺未遂後,與修女姑姑一同去監獄探望一名死刑犯,發現該名死刑犯與眼瞎的弟弟,自幼就被父親虐待流落街頭,從探望中看見一個犯罪者背後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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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撰寫這個故事,孔枝泳十幾年前便開始親自探訪死刑犯、檢察官、法學家等,光準備資料就花了四、五年,幾乎天天掉淚。

為什麼哭?孔枝泳說,即便許多人對死囚無法原諒,但與死囚相處過程中,發現許多罪犯其實也是受害者,許多是生長在問題家庭,自幼便不曾被愛過的人。

「若我也生在同樣的社會條件下,我還能成為今天這個成功的我嗎?」她質問自己。

「當有些人為了一塊麵包而犯罪,我卻在吃滿漢全席,可以嗎?」她發問,充滿對貧富不均的反思。

事實上,已有許多國際媒體皆在討論,以財團為首帶來的成功與財閥經濟,雖然讓韓國競爭力大躍進,但隨之而來的極大貧富差距,讓韓國成為已開發國家中自殺率最高的國家之一。

無法忍受有人受苦的作家 

即便作品每次出版都引起震撼,孔枝泳仍表示,她並非意圖要以作品改變社會,「改變社會,那是政治家的事啦!」

其實,在日常生活中,孔枝泳本來就是一個路見不平的俠女。她說,就是無法忍受身邊有人受苦。例如,只要鄰居有人打女人,她會立刻打電話舉發。問她是否道德標準很高?她不到一秒就回答:「超高!」

關於文學與社會的關係,孔枝泳如是觀:「在新聞上呈現的事件,只會讓人心疼2分鐘,小說起碼可以30分鐘。」她認為,新聞上的人只有片面形象,小說卻可以分享他人的生命,這就是文學偉大的力量。

台灣作家楊照分析,「孔枝泳是一個有社會態度的作家,」 所謂社會態度,即是在面對一些被視為「他者」的邊緣人時,不會覺得這些人與我無關。

楊照表示,台灣在鄉土文學時期,如黃春明、陳映真等,皆有這樣的反省與關懷意識。然而,台灣現在的社會相較來說沒有韓國那麼緊張,「在台灣當前文壇,這樣的人已經愈來愈少。」

不過,雖然議題嚴肅,孔枝泳卻不會和大眾產生距離。誠品信義店企畫唐鄭勳指出,「孔枝泳說故事的方式十分平易近人,這是她的魅力所在。」

很少人知道,為了寫《熔爐》,孔枝泳還特別學了手語,到光州親自訪問受害的孩子。出版後,她甚至與出版社共同開了一個咖啡店,讓這些受害者經營。

此外,即使《我們的幸福時光》已完成,迄今她仍維持每月探訪死囚,至今已十餘年。「我的理想,只是讓每個人都過著像人一般的生活,如此而已,」孔枝泳如此說。在GDP數字外,孔枝泳如此為韓國社會下了另一種「幸福」的註解。

孔枝泳獲獎紀錄 

2001年:《我們是誰,我們來自何方,我們去往哪裡》榮獲韓國第7屆21世紀文學獎。

2004年:獲得韓國吳永壽文學獎。

2005年:《韓國日報》發起全國大型網路調查,「代表韓國未來的作家」孔枝泳排名第一;孔枝泳的《鳳順姐姐》被視為「最讓韓國人感動的作品」之一。

2005年:《我們的幸福時光》銷量突破百萬本,隔年改編電影上映

2006年:當選為文化領域的「韓國之星」,被譽為「韓國文學的自尊心」,獲國際特赦組織媒體獎特別獎。

2009年:《熔爐》出版

2011年:榮獲李相文文學獎。

2011年:《熔爐》改編電影在韓國與北美上映。 【台灣出版作品】 《熔爐》《我們的幸福時光》(皆為麥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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