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創新陸企新智慧

從模仿到領先，陸企憑什麼？

儘管中國大陸的經濟起飛20多年，但一直被認為是廉價製造基地。創新，一直很難和大陸的企業劃上等號。

但近年來，愈來愈多大陸企業卻憑著創新，開始讓世人刮目相看。

2012年11月，微軟正式對外宣布，從2013年第一季起，除了大陸，全球其他各地的MSN將會停止服務，改以Skype代替。

但同時間，深圳騰訊公司仿效MSN、ICQ，於1999年推出的QQ，勢力卻愈來愈龐大。當MSN關閉了，QQ全球用戶卻超過7億，同時在線用戶更已突破1億，人數是世界第一。

「這是二次創新的佼佼者，」群益證券上海代表處副代表林靜華分析，QQ從模仿起家，逐漸發展成從聊天、信箱、社交、到音樂、遊戲，能滿足使用者的所有上網需求。

除了QQ成功，2011年1月，因應手機行動通訊潮流，當WhatsApp、LINE成功搶占熱潮後，騰訊快速模仿，推出微信（WeChat），同樣快速橫掃巿場。

「兩年、100多個國家、2億多用戶，」《華爾街日報》點出微信三個不可忽視的關鍵字。

微信還成功走出大陸，推出10多種語言版本，使用人數已領先韓國LINE的8000多萬，用戶破億速度比臉書快三倍。《華爾街日報》因此將2012年中國創新人物科技獎，頒給了騰訊副總裁、身兼微信產品經理張小龍。

產品高度整合，還有獨創設計

跟QQ一樣，微信也是一個高度整合的產品。不僅具有如LINE、WhatsApp通訊功能，也有類似Talkbox的語音留言簡訊，微信的朋友圈設計，則仿效臉書，可以在上面分享個人訊息。

甚至還有獨創設計。從「漂流瓶」、「搖一搖」，到「查看附近的人」，都可讓用戶認識新的朋友，這三大設計還被外界揶揄「可以用來尋找一夜情」。

大陸智慧型手機的本土品牌，近年來逐漸崛起，也可看到從模仿到創新的過程。

不似蘋果、三星、HTC專攻中高端巿場，許多大陸手機廠商反應靈敏，陸續推出性價比高的低價智慧型手機。

2011年10月，高規格、低價格的小米機問世，就是明顯例子。

這支手機搭載Qualcomm MSM8260平台雙核心1.5GHz CPU、以及1G RAM等高階效能組件，配備Sharp 4吋螢幕、以及800萬畫素相機，硬體規格幾乎和iPhone4相似，但只賣1999元人民幣，不到iPhone4的1∕2，上巿兩個月賣出40多萬支。

其餘「中華酷聯」中興、華為、酷派、聯想等四大手機品牌，也同樣推出低價智慧型手機，不僅在大陸、也在全球巿場取得銷售佳績。例如，華為手機2012年銷量已衝上全球第三。

其他例子包括盛大文學網站，首創付費在線閱讀模式、北京中文在線很早就深耕電子圖書版權、分眾傳媒打破傳統廣告方式、到大眾點評網是全球首創的第三方消費點評網站，在在看到大陸企業，尤其大陸的民營企業，源源不絕的創新能量。

專利數爆增，論文被引用比率高

數字會說話。近幾年來與創新息息相關的專利數量，成長迅速。2001年，大陸專利申請量只有20萬件，但到了2011年增至163萬件，增加超過7倍。其中，含金量最高的發明專利授權量，2011年一共授權17.2萬件，全球第三，更比2001年的1.6萬件，增長11倍（頁95表2）。

中國大陸科研論文質量也明顯提升。根據《自然出版指數2011——中國 (Nature Publishing Index 2011 China) 》報告指出，2011年大陸在《自然》系列期刊上發表論文的數量為225篇，占比6.6％，較2010年152篇增加不少。

其中，大陸高被引用論文比率，也從2001年的1.85％，增至2011年的11.3％，已排名全球第4；更預計2014年，將一舉超德國、英國，排名世界第二，僅次美國。

「大陸經濟還在成長，創新自然還在發展中，充滿各種可能性，」全球最大白牌電器公司海爾集團董事局主席、CEO張瑞敏自信地說。

還不過幾年前，大陸企業被認為是抄襲者，但近年來陸企先模仿、再創新的實力，已不容小覷。不僅已構成其他國家企業進入中國市場的障礙，也讓陸企壯大到足以擴展到海外市場去。

中國式創新，具備哪些特質？

可以說，中國大陸正逐漸發展出一套中國式創新的新競爭力。

中國式創新，具備哪些特質呢？浙江大學創新管理與持續競爭力研究中心教授、企管系主任魏江分析，顧名思義，中國式創新就是針對大陸獨特環境，而產生的創新。或許一開始並非原創，但卻一定是符合大陸國情需要的創新。

例如把模仿後的二次創新做到極致，就是最典型的中國式創新。美國喬治亞理工學院副教授丹．布萊茲尼茲（Dan Breznitz）曾撰文分析，大陸真正的創新實力不在新產品、新技術的研發，而是改善、整合的能力，將原創產品做的更好、更具備人性化。

二次創新成功，有兩大關鍵

而大陸企業能夠二次創新成功的關鍵在於，大陸同時兼具世界工廠與世界市場的霸主地位。

「在生產流程上，大陸有其不可取代之處，」丹．布萊茲尼茲，和該校博士生邁可．默夫里（Michael Murphree）合著新書《紅皇后的奔跑（Run of the Red Queen）》指出，大陸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紅皇后，危機意識很高，不斷奔跑，外界一有新的發明，馬上就跟隨改進。

關鍵之二，大陸擁有龐大的市場做為母市場來練兵。相較於所有外資企業，當然大陸人主導的陸企，更了解大陸13億人口巿場的需求。

東方線上執行長蔡鴻賢分析，大陸現有中產階級約3億多人，正在成為中產階級族群的人數則有5、6億人，他們需要的是更優質、更低價的產品。

不管是聯想、華為、中興、到小米，全都推出性價比高的電腦、手機產品，正是符合大陸中產階級的需求。當這些品牌在大陸壯大後，自然就有武器進攻國際。

調整管理方式，併購海外企業

不只產品的二次創新，因應大陸人的特質，陸企在管理上，也有獨步全球的創新，進而逐漸壯大後，能夠併購海外企業。

海爾集團的人單合一模式，就是一例。近年來，日本五大電子廠商，SONY、松下、NEC、富士通、夏普，全都虧損累累，甚至連續五年巿值下滑，五家加起來的總巿值還不及韓國三星。

但同時，總部位於山東青島的海爾集團卻年年傳出捷報，2012年營收1700億元人民幣、利潤90億元人民幣，已是全球最大的白色家電廠商，預計2013年業績還會成長10％。

原本虧損的日本三洋電機白色家電部門，從2012年由海爾入駐後，推出全新品牌AQUA後，短短時間，不僅由虧轉盈，巿占率預計可達10％，更超越三洋時期。

海爾成功的關鍵在於，人單合一的生產模式，符合大陸社會。傳統管理方式由上而下，每個部門之間也沒有橫向連繫，產品賣不好，只會互相推諉。加上中國人的社會，服從團結、遵循法令規章的嚴謹性格，不像日本人那麼高。

推人單合一、產品模組化有成效

遠見陪你智慧行，閱讀有禮送好箱

因此張瑞敏從2000年逐步推動人單合一，讓組織扁平化。背後更大原因來自，傳統美式、日式管理方式並不適合大陸。

「海爾將設計及銷售部門合而為一，每個人對自己數字負責，」張瑞敏分析，如果產品不合巿場所需，銷售部門馬上把客戶的意見，反應給設計部門，進行改進，很快再生產進入巿場。為此，海爾將整個產品模組化。例如，一個冰箱，就拆解成好多個模組，針對不同客戶組成不同產品，減少庫存。

「人單合一就是能本管理，論能力計酬，要把每個員工解放出來。只要你做得好，你一定會得到得多，」張瑞敏回憶，他以前也當過基層工人，理解上面有無數座大山的感覺，一個小組長、一個保安都可以管他，他還有什麼價值？根本不可能會心情愉快。

64歲、個頭高大的張瑞敏接受《遠見》訪問時指出，海爾剛開始發展時，他也學習日式管理，但後來員工愈來愈有自己想法，又有8萬多名員工那麼多，加上世界變化愈來愈快，傳統模式已無法因應，他只好不斷鑽研，發展出適合中國國情的管理方式。

創新再進化，因地制宜築出高牆

近十年網路崛起後，大陸憑著龐大的人口市場為基礎，也開創出許多別的市場很難成功的商業模式創新。例如全球第一個在網路上實現內容收費的網站，竟是盛大文學旗下的起點中文網。

2003年10月，起點首創付費在線閱讀模式。雖然，網友付的錢不多，每千字只需0.02至0.05元人民幣（約0.1至0.25元新台幣），改變網路文學作者賺不到錢的窘境。

約莫同時，全球首創的第三方消費點評網站大眾點評網，也在2003年成立於上海。

當年，上海人，畢業於美國賓州大學華頓商學院MBA的創辦人張濤，剛從美國回到大陸。喜好美食的他，借鏡了美國美食指南、歐洲米其林，結合網路特性，創辦大眾點評網，鼓勵網友上網分享經驗，逐步成為多數人參考的美食評鑑網站，也是web2.0網站中，少數具有清楚商業模式！

目前，大眾點評網每月瀏覽量超過12億人次；其中，移動客戶（透過手機、平板）占比超過60％，獨立用戶數超過4500萬。

有了巨大流量為基礎，大眾點評網因此得以和實體店家合作，只要網友下載優惠券，到店用餐就有優惠。而大眾點評的收益來自抽成。

「大眾點評要做服務業的淘寶，」現年40歲，個頭中等、為人低調的張濤說明，大眾點評團隊會輔導店家如何行銷？如何設計吸引人的菜色？但把點評交給消費者決定，藉此成為店家、顧客雙贏的美食平台。

除了上海總部外，大眾點評已在北京、廣州、天津、杭州等共26個大陸主要城市設立辦公室。這幾年來，除了美食，也往休閒娛樂、購物商場、生活服務等領域擴張，服務更多的客戶團購優惠，豐富產品線。

三大隱憂，中國創新的絆腳石

只是，正當中國式創新蓬勃發展之際，卻也存在隱憂。

首先，品質仍有待加強。日前，湯森路透集團公布「2012全球百大創新企業」榜單，竟無一家大陸企業上榜。原因在於，雖然大陸專利申請數量領先全球，但專利品質及影響力還是不足，在「專利申請的全球性」指標上處於劣勢。

其次，大陸強調創新的多是民營企業，少有國營企業。一位大陸證券業者分析，因為大陸的國營企業多是壟斷，而且均是超級大企業，例如銀行、能源，即使沒有創新，也能高額獲利，因此沒有誘因創新。其三，中國大陸仿冒不斷，智慧財產權保護仍不周。「90％網路文學巿場都是盜版，」盛大文學創辦人吳文輝感慨地說，即使文章做了保護，但如果有人一字一字重新打字，防也防不了，向仿冒人提出告訴，也通常沒用。

「創新不是靠規畫出來的，創新是一種思惟活動，需要一種生態環境來激發，」上海張江（集團）有限公司總經理丁磊坦言，大陸在創新環境營造上，還有很大成長空間。

改革開放30多年，儘管大陸的創新成績仍不是世界一流，但至少創新之路已然啟動。陸企正靠著中國式創新逐漸攻城掠地，搶占大陸與國際市場。

當陸企愈來愈壯大，對台商與跨國企業的威脅，也就日益加深。當過去的合作者變成競爭者，台商該如何迎戰愈來愈壯大的陸企？

大陸手機從山寨擠進前三大品牌

這是一個殘酷，但卻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實。在全球智慧型手機巿場裡，台灣品牌節節敗退，但大陸品牌卻憑著中國式創新，步步高升。

巿場調查機構IHS iSuppli統計，2012全年全球智慧型手機銷量前十名中，唯一入榜的台灣HTC排名第四，但巿占率卻從2011年9％降至5％；同時，華為、中興、聯想排名全都表現不俗。

情勢似乎站在大陸這邊。拓墣產業研究所預估2013年，華為、中興各銷售5600萬、3600萬支，世界第三、第四，也將領先第七HTC的3300萬支。

過去個人電腦的黃金時代，大陸沒有趕上；但如今，智慧型手機時代來臨，大陸憑著中國式創新，逐漸後來居上。

智慧型手機，低價為王時代來臨

不似蘋果、三星、HTC專攻中高端巿場，大陸廠商反應靈敏，推出性價比高的產品，是初期攻城掠地主因。

例如，聯想不久前推出的樂Phone K860，配置和三星Galaxy S3一樣的Exynos 4412四核處理器，同時採用1GB RAM、8GBROM、加上五吋高清螢幕、800萬畫素相機，但售價只有對手的六成，2188元人民幣。

蘋果、三星、HTC不重視的1500元人民幣以下的低價巿場，卻是大陸手機品牌的重點。以聯想樂PhoneA298t為例，售價僅約650元人民幣，但機身厚度只有1.06公分，並配置4英吋螢幕、320萬畫素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