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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焚燒汙染, 像把軟刀子殺人無形

中國環保挑戰(2)戴奧辛汙染

范榮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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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榮靖

2012-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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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焚燒汙染, 像把軟刀子殺人無形
 

本文出自 2012 / 5月號雜誌 韓國憑什麼贏

江蘇省東部南通巿轄下的海安縣,距離繁華上海三小時車程,是一個人口近100萬的快速發展城巿。像這樣的城市,全大陸到處都是,至少數百個。

從巿中心往西走,來到郊區胡集鎮謝河村,像大陸鄉下碰到的景象一樣。為了發展建設,原本當地約190多戶農舍已多數拆遷,僅剩三戶飼養一些牲畜、種些菜。

這樣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農村,卻上演了大陸各地仍在進行的汙染劇碼。主角是垃圾焚燒廠,使得安居樂業的農村全變了貌。

今年4月上旬,來到謝河村,只見一座焚燒廠矗立田中。這座焚化爐最早於2006年6月運營,但因不符環保規定,造成許多汙染,2009年10月停運。沒想到原址又繼續擴建,將於今年5月恢復營運,不僅焚燒垃圾,更將發電。

謝河村居民怎麼也沒想到,這座焚燒廠從2006年開始運行後,竟造成他們從此惡夢不斷。

垃圾焚燒廠排放毒氣,造成新生兒腦癱 謝勇,現年30歲,住家距離焚燒廠僅僅190公尺,是一般農舍,四周種著菜園。這四年來,因為小孩出生腦癱,一家四口疲於奔命尋找方法救治,很久沒有笑容了。

時間倒回到六年前。2006年,賽特天楹環保胡集垃圾焚燒廠從興建到開始營運前,謝勇及其他居民並沒察覺異狀。對他們而言,這是一項並不瞭解的新建設。隔年,2007年8月,新婚不久的他,得知妻子馬紅梅懷孕,喜不勝收。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地震這天,他的小孩誕生,是個男孩,更讓謝勇夫婦、爸媽笑得璨爛,將小孩取名謝震川。

然而,悲劇卻早從馬紅梅懷孕那天開始。因為當地垃圾沒做好分類,許多電池、廚餘、塑膠等有毒垃圾,全都混在一起焚燒。燃燒生活垃圾外,這裡也燒工業、醫療、建築垃圾,導致排放出的廢氣,含有戴奧辛(大陸翻成「二惡英」)、重金屬等有害氣體。 謝震川出生四個月後,家人才察覺異狀。

當時,一顆皮球突然從謝震川眼前飛過,小寶貝的眼球竟然沒跟著轉動、面部也沒有表情。結果,醫院診斷,小孩並非眼盲,而是大腦神經嚴重受損,腦發育不良,俗稱腦癱。不僅全身癱瘓、不會說話、沒有視力、聽力差,更只能食用流質食物,例如牛奶、米麩,甚至稀飯也不行,因為顆粒可能噎著,整個人近乎植物人。謝勇為了求子健康,便將謝震川改名謝永康,但無奈的是,小孩狀況並未好轉。

小孩龐大醫藥費,讓家庭生活陷入困境 4月6日,走進謝勇家中,只見馬紅梅抱著4歲大、10多公斤重、正在睡覺的謝永康。小孩每天24小時幾乎睡覺,難得醒來;甚至,因為患有癲癇,為了避免晚上睡覺自殘,大人必須輪流照顧。

「謝永康的癲癇頻率愈來愈高了,一不留意,他的嘴巴就自己咬出血來,」紮著馬尾、皮膚白晰,臉上神情卻始終沈重的馬紅梅心疼地說,小孩沒有行動能力,肌肉也萎縮。

採訪當天,中午用餐時間,謝永康的癲癇突然發作。馬紅梅馬上熟練拿起毛巾塞進小孩嘴中,過一會兒才沒事。

龐大的醫藥費,也讓謝勇一家人生活捉襟見肘。至今已投入4萬多元人民幣,包括謝勇父親的全部退休金,家中已沒積蓄。同時,謝永康只能依靠流食,加上大小便不能自理,必須使用紙尿褲,生活護理成本很高。

謝勇、馬紅梅分別在超巿、工廠工作外,原已退休的謝勇父親也出外打零工。

一家三口每月大約賺個2000~3000元人民幣。謝勇語重心長解釋,永康必須腦部開刀,但這是重大手術,須先支付20萬元人民幣,才能請領部份社保給付,他們根本無能為力。

司法依附在行政權下,法官遵照指示辦案

司法同樣沒站在謝勇這邊。2010年9月,謝勇對垃圾焚燒廠提出告訴,請求賠償,但經過一審、二審,即使出具多位專家意見,證明謝永康的腦癱是由垃圾焚燒廢氣導致,但法院仍不採信,判謝勇敗訴。

北京一位律師分析,目前中國大陸司法並不獨立,而是依附在行政權之下,因為重商主義,發展經濟仍是第一順位,法官必須「察顏觀色」,遵照「上面」指示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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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真是求助無門,社會還有公平正義嗎?」謝勇不平地說。其實謝勇並非唯一受害者。2008年前後,謝勇居住的地區,除了馬紅梅,還有三位孕婦,其中一位嬰兒胎死腹中、兩位早產。附近190多戶居民每日吸進大量廢氣,罹癌人數更是急增。從肺癌、肝癌、乳腺癌、淋巴癌、到胰腺癌,都有人因此去世,總計30~40人,成為名副其實的癌症村。

當地村民丁小姐的母親,甚至罹患罕見的肝上皮樣血管內細胞皮瘤,2010年5月被診斷發現,隔年9月便過世,去世時才60歲。丁小姐回憶,她母親身體一向健康,但那陣子突然身體不適,食欲不振、時常嘔吐,前往上海檢查,卻為時已晚。「垃圾焚燒汙染,根本就像一把軟刀子,殺人於無形,」丁小姐氣憤地說。

為招商,地方政府便宜行事,沒盡到把關責任 這座垃圾焚燒廠,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關鍵在於,從興建前的環保評估、施工、到正式運轉,全都不按規定執行。

海安縣隸屬於江蘇省中部地區,過去經濟發展不若江蘇省南部的昆山、蘇州、無錫等地。為此,海安近年來積極招商引資。

這座由民營企業、江蘇天楹賽特環保能源集團經營的垃圾焚燒廠,正是海安政府重點工程。總投資額436萬美元,每日焚燒垃圾100噸以上。

只是,為了招商,政府可能便宜行事,沒有盡到把關責任。 首先,城巿生活垃圾焚燒廠的註冊資本至少1億元人民幣,但天楹賽特僅2200萬元人民幣。

其次,沒有安全距離。2004年、2005年,大陸環保部門定出800、1000公尺;2008年減為300公尺。

但無論哪個標準,海安這座焚燒廠都沒做到。按理說,焚燒廠2006年6月正式運轉前,周遭居民就得遷移,但遲至2009年下半年,才遷移距離最近的六戶人家。

其三,焚燒廠營運前,必須環境評估,也要徵求居民意見,但這些步驟全都沒有執行。謝勇質疑,他和其他居民事前全沒接受過調查,但報告卻有他們同意,「不知焚燒廠找的是哪個謝勇?」甚至,在居民不斷申請訊息公開下,南通巿環保局才承認,這座垃圾焚燒廠一直沒辦理環保竣工驗收和排汙許可證。換言之,從營運第一天起,全是無證運行。

焚燒廠非法營運多年,對當地環境、居民毒害大

更氣人的是,營運三年多,2009年10月被迫停止運轉後,原址還擴建升級,規模更大,總投資金額更高。新廠依然由原來的運營商建設管理。因為擴廠,居民難忍之痛再次上演。2009年11月2日,當地政府下發遷移距離300公尺內的住家。「拆遷對老年人安度晚年、自己安居樂業、孩子的健康成長都是十分有利的,」這樣的拆遷通知等於承認,過去焚燒垃圾造成的衝擊。

正是這些文字敘述,提醒了謝勇夫婦與其他居民,或許謝永康的腦癱、以及家人罹癌、牲畜死亡,都和垃圾焚燒廠有關。例如,戴奧辛導致孩童牙齒結構異常的病症,和謝永康的症狀相似。謝勇和謝永康一同前往上海新華醫院檢查。結果確認,謝永康的疾病並非遺傳。

謝勇向各級政府反應此事,全沒回應。他向海安縣環保局申請焚燒廠的排汙監測報告,但對方只願公布2008年5月後的數字,因為國家環保總局《資訊公開暫行辦法》是從2008年5月才執行。換言之,馬紅梅懷孕期間,從2007年8月至2008年5月的監測報告,無法取得。

更離譜的是,謝勇上訴二審,再次申請這段期間監測報告,海安縣環保局竟然回覆法院,這份報告已經被幾個實習的大學生弄丟了。

社會不公不義,人民是俎上肉,只能任憑宰割 採訪當天,《遠見》看到謝河村多數住宅都被夷為平地,僅剩三間住宅,其中一戶就是謝勇的家。

在這片廢墟中,發現了一處白布、木頭搭建的簡易帳棚,裡面躺著一位臥病在床、70多歲、已經退休的小學老師丁老師。他和他的太太,從今年1月16日起,無論刮風、下雨,就住在這不到兩平方公尺的空間,任憑風吹雨打。

當時,拆遷人員沒有得到丁老師同意,還是強制拆除他們的老家,甚至還把已經癱瘓、沒有行動力的丁老師拖到外面,以便作業。當時,丁老師對著他們質問,中央不是在2009年下令,不能強拆人民的房屋?對方竟回應,「誰給錢,我們就聽的話」,似乎沒把中央法令規定放在眼裡。

當地居民看到台灣來的陌生記者,紛紛圍了上來,氣氛好像看到了「包青天」,異口同聲述說著他們的悲慘處境,因為求助無門,也只能這樣宣洩了。

「如果焚化爐無害,為何要我們搬遷?」謝勇現仍持續維權,希望政府「真心」為人民服務,出面解決謝永康的問題。 而這樣的爭議,在全大陸還不知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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