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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工缺電又難借錢,中國經濟恐硬著陸

預估未來5年GDP平均成長率8.5%

邱莉燕、楊泰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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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莉燕、楊泰興

2011-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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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工缺電又難借錢,中國經濟恐硬著陸
 

本文出自 2011 / 8月號雜誌 《遠見雜誌》8月號 第302期遠見雜誌

「2013年,中國出現硬著陸的機會相當大,」曾成功預言2008年金融危機而聲名大噪的新末日博士、紐約大學教授魯比尼,日前提出中國經濟恐怕面臨難關。

他觀察到,大陸新建的高速公路,看起來有3∕4是空置的,「沒有理由一個經濟發展處於這個水準的國家,需要如此重複建設基礎項目,」他說。

事實上,對中國經濟發展感到憂慮的並不只魯比尼一個,知名的金融炒家索羅斯也提出警語說:「中國已經錯失了抑制通貨膨脹的機會,中國經濟存在硬著陸的風險。」

這些悲觀的看法並非來自直覺式的,攤開近期公布的中國經濟數據,實在很難正面解讀。2010年,大陸國民生產總值(GDP)出現10.3%的高成長。但2011年以來,出口成長率從去年的31.3%,下降到今年上半年的24%。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成長率,也從去年的18.3%,下降到今年上半年的16.8%。

今年大陸GDP成長無法過10

各界預測,大陸今年的GDP成長率將無法「過10」。

「我預測今年GDP增長大概9%,」前中國建設銀行首席經濟學家、世新大學經濟系教授華而誠表示,今年第一季大陸GDP成長率超過9%,但因為歐美經濟未見復甦,第四季有可能跌到9%以下,全年平均起來,大約是9%。

華而誠更進一步預測,未來5年大陸GDP的成長率,平均是8.5%,不可能再回到10%以上。

前大和國泰中國經濟首席分析師、現為富迅資產管理公司總經理肖敏捷,則為大陸經濟成長減速推估了時間表:「經濟成長減緩的時期,大約持續半年到1年左右,從2011下半年到2012下半年。」

肖敏捷分析,雖然投資、出口、消費仍然成長,但已減速。「這GDP的三大支柱,目前都沒有讓人很放鬆的局面,讓信心往下走。」

此外,中國社會科學院在今年4月所發布的《經濟藍皮書春季號:中國經濟前景分析2011年春季報告》中也預測,2011年中國GDP增長速度為9.6%左右。

國際信評機構穆迪(Moody''''s)在新發布的報告中亦預測,下半年大經濟增長步伐將變緩。

各界普遍認為大陸下半年以後,正面臨幾大問題,包括持續惡化的通膨,資金分配不均、電荒、勞工荒以及出口情勢惡化等。

隱憂一:物價飇 通貨膨脹持續

物價上漲,絕對是諸多隱憂中的重中之重。

根據大陸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大陸5月份消費者物價指數(CPI)比去年同期增長5.5%,創下34個月以來新高。

到了6月進一步惡化,比去年同期上漲6.4%,其中又以糧食漲最兇,上漲14.4%,豬肉價格的漲幅亦高達四成。

或許是預料到6月的CPI不會太好看,中國人民銀行(即大陸央行)搶先在數字公布前升息。1年期存款利率升至3.5%、1年期貸款利率達到6.56%。

大陸領導人把平抑物價,當成今年施政第一優先。為了控制不斷飇漲的物價,今年以來人民銀行已經三度升息、六度上調存款準備率。

這無疑是當前大陸最敏感的議題。因為食品漲價對中下階層衝擊最大,當工資成長速度不能趕上通膨時,會對社會不安加油添火。近期大陸也的確逐漸感受到社會動盪的氣息,內蒙古與廣州分別出現大規模的抗議示威。

隱憂二:借錢難 中小型企業資金鏈斷裂

由於通膨屢創新高,大陸政府也不得不收緊信貸和提高利率,這連帶牽動了大陸近期第二個隱憂:中小企業的資金鏈斷裂。

這一波大陸的緊縮性貨幣政策,來得強而猛:從4兆人民幣的經濟振興政策奏效後,中國開始為當時榮景在收拾後遺症。

自去年10月份以來,人民銀行已經四次上調基準利率,提高銀行存款準備率八次,一步一步地加強力度。

這些政策已經開始發揮效用。中國6月份銀行新增貸款總額6340億元人民幣,而2011年上半年淨新增貸款總額4.17兆元,已經低於去年上半年的4.63兆元人民幣。

5月份,中國的貨幣供給量M2僅僅成長15.1%,也是自2008年以來最低,6月份仍然略低於全年控制目標16%。

這導致大量中小企業鬧錢荒。前一段時日,浙江工業大學對257家中小企業的調查顯示,超過九成表示缺錢。

借不到錢,自然民間的借貸大幅攀升,中國官方的調查指出,民間的商業借貸甚至已經出現年化利率高達百分之百的情形,形勢險峻。

以溫州為例,去年第4季以來,溫州民間借貸的綜合利率一路走高,實際年利率將近24%~30%,甚至到了120%的高利貸。

銀根收緊升高失業風險

這會造成怎樣的影響呢?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教授霍德明便表示,如果人民銀行不放鬆中小企業的銀根,中小企業的歇業或破產潮勢將難免;2011年GDP的成長速度將會因而減少0.3%~0.4%,甚至令今年的GDP成長速度將跌破9%。

富蘭德林事業群總經理劉芳榮,在今年上半年四處拜訪台商客戶時也發現,台商們對下半年景氣預期非常糟,甚至比金融海嘯時期還糟。

「首先,流動性非常差,」劉芳榮指出,他的客戶有許多中小企業,這一、兩個月融資相當困難,而且還錢之後,很多銀行不像以前一樣容易再次貸款,銀根非常緊縮。

浙江一位紡織廠的黃姓台商也坦言,今年下半年將是他創業以來最嚴峻的時刻。

「金融海嘯像是你跌了一大跤,摔得血肉模糊,但是沒傷到筋骨;這一次像是得到癌症,表面看起來沒事,但裡面已經潰爛了,」這位台商形容說。

信貸困難的同時,中小企業倒閉潮,以及由此帶來的高失業風險正逐步顯現。

根據大陸《經濟參考報》6月29日的報導指出,儘管官方並不承認中小企業倒閉潮,然而溫州地區中小企業破產倒閉卻是現在進行式。

繼三旗集團、江南皮革、餐飲連鎖港尚記和波特曼等老牌企業相繼破產、老闆棄廠出逃後,當地另一家知名企業、浙江天石電子在6月中旬緊接著拉下鐵門,宣告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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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憂三:缺電荒 七年來最嚴重的供電不足

大陸景氣第三大隱憂是,既然出現了企業的緊縮情形,弔詭的卻是,企業的用電卻出現了嚴重緊張情勢。

目前湖南、湖北、江西、江蘇共10餘省宣告電荒,重災區當中,重慶、湖南、安徽,拉閘限電已經從工業再擴及民生。不少省分實行「錯峰用電」。對此,中國發改委副主任、國家能源局局長劉鐵男也坦承問題嚴重。

七年來最嚴重的電荒,造成企業有單無電,動彈不得。浙江東陽地區「供二休一」,當地台商也大喊吃不消。其實,大陸每年都會發生類似電荒,但今年更加嚴重。

主因是,中國採「市場煤、計畫電」的制度,一旦煤價大漲,電力公司勢必要虧本供電,自然很難積極。而今年的電煤價格卻不巧大漲,讓限電問題更加惡化;況且,用電的最高峰夏季才剛到來,預料,電力短缺的情形只會更糟糕而不會有太大的改善。

隱憂四:缺工人 企業目前最大的問題

「我們有訂單,但沒工人,」大陸女老闆孫蕾(化名)雙手一攤,無奈地說。她很擔憂自己的工廠在2011年下半年的處境。

孫蕾在江蘇省太倉經營一間玻璃工藝品工廠,多年來外銷業績年年成長。原來雇有100多位農民工,但目前只能找到70多位。

為了招募多一點工人,孫蕾親自跑了一趟山西的農村,舉辦招工說明會,只要願意來太倉上班的人,她免費提供來回車票,結果卻只勉強找到5個人。這種狀況在以往是很少見的。

加薪也解決不了民工荒

近半年來大陸勞工荒愈演愈烈,連客戶行為也被迫改變。以往美國聖誕節的訂單,是5月才下訂,現在提早到3月就下訂,以免到時候人手不足趕不出貨。

比起通貨膨脹、原物料上漲、工資上調,「現在最大的挑戰是缺工,」孫蕾苦笑著說。

更令人沮喪的是,孫蕾此刻遭遇的民工荒,並不是一時的,或者是能夠靠加薪來解決。因為在未來的幾年,大陸的農村人口已經不能再為製造業提供豐沛的勞動力了。

而且不僅沿海缺工,連內地也缺工。

富士康集團大陸媒體辦公室主任劉坤就指出,當他們深圳的招工中心為內陸廠區招工,那些已經到了深圳的求職者卻並不都願意回去內地,因為「這一代打工者與上一代已經有很大區別,上一代是求生存,這一代是為長見識。」

大陸知名經濟學家、中國社科院人口與勞動經濟研究所所長蔡昉提出的暮鼓晨鐘:「中國的優勢:人口紅利期提前將在2015年結束」。

長年鑽研大陸經濟的肖敏捷也指出,大陸一胎化政策的副作用,開始顯現。

根據2011年4月28日大陸發佈的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公報顯示,大陸地區人口雖持續增長,總人口為13.4億人,但是婦女平均生育僅約1.4個孩子,遠低於預期的1.8,更低於保持人口長期穩定所需要的2.1。

人口紅利結束 經濟成長乏力

從數據推算,大陸在2015年以後就可能出現勞動力數量絕對下降,2025年,可能出現人口數量絕對下降。

中國三星經濟研究院最近所做的一分研究報告也指出,在1996至2009年這段期間,雖然大陸人口總數共增加了1.1億,但是0至14歲年齡段的人口卻大幅減少了7648萬。

這使得大陸雖然仍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但在2010至2015年間,勞動人口的總量已經開始淨減少。

其中,14至64歲的勞動人口,預估在2015年達到顛峰之後,以每年360萬人的速度減少,由2020年的9.98億降低至2050年的8.71億。

「大陸的人口紅利期一旦結束,中國整體經濟增長速度會逐漸回落,」報告當中的這句話令人怵目驚心。

這意味著,過去30年支持大陸經濟高成長的發展模式將不可持續。電影《2012》中,由大陸農民工協助建造巨大方舟的劇情,亦恐成絕響,成為中國持續發展不得不正視的一大問題。

隱憂五:市場差 內需外銷同步趨緩

根據中國商務部公布的資料,受到歐美不景氣影響,上半年中國全國出口8743億美元,僅成長24%,遠低於去年的35.2%。成長速度比去年同期少了11.2個百分點。順差449.3億美元,更是大幅下降18.2%。

不只數字不好看,出口的結構依舊不樂觀,中國這兩年念茲在茲的「調結構」似乎沒有太大的進展。

從出口品的內容可以看出,高階產品顯著弱於低階產品。例如機電產品、電子產品、機械設備出口成長仍然較慢,而傳統大宗商品出口卻出現大幅增長,其中服裝成長23.1%;紡織品成長31.5%。「調結構」仍然路途遙遙。拉動經濟發展的出口明顯趨緩,而中國政府寄望甚深的內需市場也出現衰退的訊號。看看兩大耐久財:汽車、建築業的相關指標,便可以看出端倪。

根據中國汽車工業協會公布的數據,繼4月份車市出現27個月以來首次下滑,車市在5月與6月更進一步衰退。今年車市整體增幅將會低於今年初預測的一成到一成五。

建築業更是吹起一陣寒意,相關的領先指標,建築用的挖掘機銷量在5、6月大幅下滑,要知道,中國這些年的挖掘機受惠於中國經濟大好,一直處於瘋狂成長的狀態,唯有2次銷售量下滑紀錄,分別是2004年的經濟緊縮政策期間,以及2008年的金融風暴,指標意味不言可喻。

不一致的是,儘管中國推出一連串的打房政策,中國目前房地產投資仍然強勁──今年前五個月與同期相比成長34.6%。

兼顧成長與調整的困難任務

這樣的不一致性,一方面為領先指標與落後指標的差異,其次,也凸顯了中國企業在資金上的不平衡狀況。大型開發商以及國企滿手資金,「不差錢」地投入土地開發,但中小企業卻苦於錢荒。

拉動中國經濟成長的三駕馬車中,出口、內需消費都出現警訊,唯有投資還是一片看好,凡是政府政策大力支持的區域,均出現大幅度的成長,例如福建省,而代表中部崛起的湖南省甚至第1季比去年同期GDP的成長率還高。

而投資持續扮演中國經濟拉動的重要角色,這正就是魯比尼擔憂所在。他指出,投資已占大陸GDP的50%。以1960到1970年代的前蘇聯和1997年金融危機之前的東亞為例子,過度投資將導致經濟硬著陸。中國以固定投資拉動的經濟成長,勢必難以持續。

未來一年,大陸經濟發展面臨著不穩定和不確定,「短期的不穩定,也可以當成是機會,」劉芳榮說。趁著房價開始下跌,他計畫今年加碼投資,除在兩岸三地徵才,上海辦公室也將擴張一倍面積。

中國總理溫家寶曾說:「中國經濟不穩定、不平衡、不協調、不可持續」的問題明晃晃在那邊。這麼巨大規模的經濟體要同時做好經濟成長與調整結構,無疑是史無前例,同時困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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