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梅儀,現年31歲,台灣人,去年取得哈佛大學東亞研究系博士學歷。她的專長在東亞文學與文化研究,及跨文化比較,博士論文則研究二次大戰期間的中日離散文學。
去年,她申請大學教職時,只投履歷到韓國、香港、以及中國大陸,唯獨台灣沒投;結果,她三地大學全都申請上,最終選擇上海交大。
為什麼她沒選擇台灣?又為什麼決定去大陸任教?以下即為她的現身說法:
我是去年5月取得哈佛大學東亞研究所博士學位,但從去年1月起,我就著手尋找教職工作。
沒選擇台灣,原因很多。通常,台灣的大學教職,必須取得博士學位才能開始申請;其他地區則無這個規定,只要取得博士候選人資格(ABD ),同時論文進行到最終完成階段即可。
申請台灣教職須再拖延1年
換言之,我想申請台灣的大學,必須去年5月畢業後,才有資格;而真正任教又必須延後1年。我的許多同學回到台灣,都必須先去中研院或其他大學,從事博士後研究。
我的博士指導教授是王德威,博士論文比較中日戰爭時期(二戰)的離散文學,因為研究所需,在日本住了3年,加上我的研究都在東亞地區。於是不再選日本,而以大陸、香港、韓國的大學。
最終,我同時申請到韓國西江大學中文系、香港教育學院中國文化和文學系、以及上海交通大學新聞與傳播系三份教職。其中,香港1年年薪約7萬多美元、韓國約5.5萬至6萬美元。
上海交大為了錄取我,也展現十足誠意。原本以我剛畢業資歷,只能以講師(等同台灣助理教授)錄取,但卻破格給我副教授。
在薪水上,當地副教授月薪最高4000多元人民幣(約新台幣1.8萬元),而我是一倍,約8000多元。
為了讓我有更多發揮空間,也聘我擔任全球傳播研究院助理院長。這是以跨學科研究和國際化發展為目標的創新研究平臺,成立於2007年4月。
當然,也不能一廂情願認為大陸就是好,其實還有很多問題。例如上海交大多給我的部分,必須實報實銷,不能報薪資。如果我沒有把錢花掉,取得發票,就無法領取這筆錢。
大陸宿舍簡陋 缺乏電器設備
房子又是另一個問題。因為交大配合的宿舍,只有衛浴設備,沒有空調、冰箱、廚房、床墊、洗衣機、瓦斯爐。後來我算一下,花錢買這些家電,不如去外面租房子,家電都有。租金每月4000元,已是我月薪的一半。
更讓人不愉快的是,我從去年9月到上海交大後的第一份薪水,也拖了8個月,到今年5月才領到。不少新進教授,也都被拖欠薪水。當我和校方反應,校方一堆理由,最後,還是透過海基會、海協會協助,才拿到薪水。
因為大陸教育部要認證我的博士畢業證書,上海交大和我簽工作合約,也是延至去年11月,但從去年9月就已在學校任教。換言之,去年9月、10月,等於是做白工,沒有薪資的。
身為華人 不能不重視大陸
雖然如此,我為什麼還是選擇大陸?我覺得身為華人,大陸是一個不能不重視的地方。我現在31歲,30年後,我61歲,我要考慮生涯規劃,要以20年、30年的眼光去考慮。
以金錢、舒適度、個人生活品質而言,香港最好,台灣也不錯,但回到個人不應只是舒適,而是要貢獻,儘管很辛苦。尤其,我在上海交大經歷那麼多事情,看到他們高教體制不健全,讓我更心急。另外,我在學校接觸的都是優秀學生,他們未來發展很大,影響他們,也等於影響兩岸未來。
在大陸講課內容很自由。我目前教的一門課是跨文化比較研究與交流。期間我花了一週時間講台灣,三週探討中國與華人的定義。同學認為,台灣是大陸的一部分,但問他們,瞭解台灣嗎?多數不瞭解。
授課自由 引導學生開闊視野
當我放映日治時代的台灣影片,他們都很吃驚,不能想像當時的光景。然後讓同學了解,為什麼台灣有民進黨?為什麼有想獨立的人?為什麼很多人支持日本?
我發現,班上有些同學頓悟,喊台灣是大陸的一部分,是大陸一廂情願的想法。
我也跟他們講一個理念,在課堂上,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意見,但也有聆聽別人意見的義務。這是在課堂進行民主訓練。
我也在課堂上講緬甸的翁山蘇姬,還沒講完,同學就舉手問,「老師啊,這不是跟我們那個劉曉波很像嗎?」我便回說,「這話是你說的喔。」類似這樣的討論,都是讓同學的思想更開闊。
我常常跟人家開玩笑說,我的工作是在做「思考改造」工作。這是一個長時間思考改造的工作,但又最難。雖然不少大陸的老師會說,邵老師你不要那麼有理想啦,你在這邊把他們教得好好的,一出社會他們都變了。但我只想說,我要對得起我的良心。如果100個學生,有5個聽進去,那就成功了。
學校之外,我也接觸民間社會教育機構,希望開拓體制之外的教育和服務空間,為學生們提供一些體制外的可能性,從外圍發揮影響力。
問我,怎樣才會想回台灣?我的答案是,台灣要讓我感覺有一個未來、一個希望,讓我可以善用兩岸資源,進而發揮影響力。(范榮靖、柯曉翔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