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公衛與醫界的交戰!」訪談老師過程中,對這句話印象最深刻,公共衛生是老師的中心思想,而公衛帶有濃厚的社會主義思想,講求公平與正義,這就是為何老師看待全民健保及白色巨塔的觀點與醫界大相逕庭的原因,立足點不同,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不同,對立由此而起,衝突也由此而起。(稱楊前署長為老師,因從衛生署退下來後,他不愛大家再稱他署長,要大家叫他老師。)
老師的觀點常常引發醫界抨擊及論戰,例如財團法人醫院的經營,老師堅持「取之社會,用之於社會」,他不諱言醫界很多人看他不順眼,但他一笑置之,「有什麼關係,反正我看他們更不順眼!」
挑難走的路 用毅力改革
如同書名《拚公義,沒有好走的路》,老師第一個令人敬佩的地方,是堅持追求社會公平正義的心與行動力。他一直挑崎嶇難行的路走,擔任台大醫院資訊室主任,明知推動改革會遭遇強大反彈,他也要貫徹到底;劉兆玄院長找他當衛生署長,他開出的條件竟然是他要做「健保費調漲及完成二代健保法修法」兩件難度無比高的事,院長點頭,他才願意入閣,敢這樣向未來的老闆開條件而且開的條件是去捅馬蜂窩的準閣員,大概空前絕後吧!
果然上任第一天,老師就宣示調漲健保費,把之前署長們不談也不碰的議題,搬到政治聚光燈下,讓社會大眾正視、討論。他以各式數據及學理作為助力,讓社會大眾瞭解為什麼需要調漲、調漲的錢做什麼用。為了修法,他寫信陳述修法的緣由,請歷任署長簽名支持,並一次次求見行政院吳敦義院長,以無比的毅力讓二代健保法修法從冰在冷凍庫不見天日的庫存品,成為行政院送進立法院優先審查的法案。
勇於說真話 不怕被討厭
老師第二個令人敬佩的地方是始終說真話,在現今台灣政壇,老師無論面對長官、立委、媒體,從不講場面話的個性,簡直是奇葩,這也是老師之所以被立委封為「蠻牛署長」、被媒體稱為「大炮署長」「白目署長」的原因吧。
老師的快人快語屢屢引發爭議,例如「單身者容易得到精神上的疾病」「搶救癌末病患是浪費生命」,都被抨擊失言,但老師發言都有他的論據,深入瞭解之後會有恍然大悟之感;在H1N1疫苗安全性爭議中,「打完疫苗會有人死掉」堪稱老師有話直說的「代表作」,但對老師來說,他只是陳述一個事實,台灣每天有近400人死亡,其中一定有人剛好在打完疫苗後往生,但致死原因是時序問題還是其他因素,有待科學驗證與釐清。
「說真話」是老師的天性與本能,在書稿訪談進行期間,老師有兩次上名嘴蘭萱主持的廣播節目接受訪問,沒有迴避任何敏感話題,從署醫弊案談醫界風氣敗壞、點名血汗醫院,又在衛生界掀起波瀾。老師自嘲「管不住嘴巴」,不知道哪一天走在路上會被「蓋布袋」,但需要具備多大勇氣,才能無懼於說真話的後果?
認真做事情 不眷戀高位
老師令人敬佩的第三個地方是無論在哪個位子,他想的不是如何讓自己更上一層樓,而是如何解決問題、把事情做到最好。
從台大公共衛生研究所所長到衛生署長,他笑說自己對工作是「見一個愛一個」,所以沒辦法在一個地方待太久,但現今社會對任何職位均不戀棧者有幾人?
可以說,老師是有道德潔癖的,署長這個位子他上任急促——行政院跟他下「接任」最後通牒的隔天,上午宣布、下午交接,即便時間如此緊迫,他上任前一晚想到手上有生醫類股的股票,就一定要處理掉,不想日後落人話柄。
訪談老師是愉快又有趣的工作,老師非常平易隨和,訪談氣氛輕鬆,不必正襟危坐,言辭或詼諧或辛辣,大家不是笑到東倒西歪,就是邊聽邊喊「好辣好辣!」一回回聽下來,深深覺得老師如果願意「屈就」當名嘴,那真是誰與爭鋒!
據說,很多人聽聞「楊志良要出書」,以為老師要大大爆料,這本書的確料多實在,只是它的料,並不是一般以為八卦料,而是發人深省的批判料。
書裡頭,是一位公衛學者語重心長的諫言、是一位卸任政務官歷經實戰的心聲,但這樣的料,可能會讓很多當事人食不知味、消化不良吧。
「無欲而剛,心正路寬」這八個字,是訪談後對老師的感覺,老師從不把權勢名位放在心上,都是工作來找他。這位台灣最有guts(勇氣)的歐吉桑,個兒不高,身影卻巨大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