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的情勢,使我們有近憂;未來的發展,使我們有遠慮。
近憂與遠慮都牽涉到公權力的用與不用。當前的問題不在公權力的濫用,而是沒有好好地運用;也不在擁有權力的人本身腐化,而是接近權力的人有沒有講實話。
公權力該用而不用,可能是容忍,也可能是無能;左右的人少說實話,可能是膽怯,也可能是無能。
一、「權力」要做廣義的解釋
「權力」容易使人腐化幾乎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同樣需要指出的一個事實是:「權力」也會使「接近權力」的人腐化。正因為接近權力的人也容易腐化,就使握有權力的主人更難以不腐化。
在政府首長左右的人固然因為接近權力要避免腐化,在董事長、總經理、經理;在校長、院長、系主任;在鎮長、村長、里長等左右的人,又何嘗不要謹慎減少各種程度的腐化?
對人類的命運而言,美蘇二國領袖都擁有摧毀對方多次的殺傷力,其權力是大得可怕!
對工廠的工人而言,如果領班能決定其陞遷與解僱,領班的權力又何嘗能低估?
因此,在討論「權力」與「腐化」的關係時,不要把權力專指政府部門的決策階層,而要延伸到各種層次與民間機構。
有權的人就是做決定的人,或是幫助決策者決定的人。
因此,任何做決定的人-不論其職位高低及任職機構的性質-都要提醒自己,不要受權力的腐化。重的腐化是貪污犯法、誤己誤國;輕的腐化是敷衍推託、剛愎自用。
二、公權力的「不用」
對關心國事的人民來說,最值得探討的當然還是各級政府中的公權力的運用。在當前國情下,更正確的說法是:人民擔憂的不是政府階層公權力的濫用,而是不用。
公權力的「不用」是指該推行的施政遲遲不推行,如改善生活素質的重大公共投資未見推行。
公權力的「不用」是指該修正的法令也不修正,如保護各種產業的措施未見大幅修正。
公權力的「不用」也指當部會之間意見相左,決策僵持時,任其拖延,沒有斷然的裁決。
公權力的「不用」,就會讓人民的期待落空與決策上的延誤,終至產生普遍的無力感。
因此,公權力的「不用」與濫用一樣是要避免的。
在財經決策上,常常由於蔣總統的重視,如不久前對放寬外匯管制、鼓勵僑外投資、降低關稅等方面的提示,而使財經部會加快了步伐。
從權力運用的觀點來看,財經部會早「有」這個權來做這些修正,但還要靠總統的提示來「用」這個權。這種有權而不用權的例子,就會使整個社會付出因決策延誤而帶來的巨大代價--去年開了半年經革會所提出的經濟自由化的方案,到今天還沒有看到幾件落實!
三、失敗的可能
在商界、政界、體壇、影劇界、......都可以找到因權力與名位使自己由自信、而自負、而自滿、而終於,只相信身邊的親信,導至失敗的例子。
只有權而又成功的人常因早期的成功而失敗;有權而又有名望的人常因習慣於掌聲而不能及時謝幕;有權而又年輕的人更常受到左右人士的包圍、遊說、甜言蜜語,逐漸陷入腐化而不自覺。
即使在講求法治的美國,左右的助手更熱衷於勸說當事人去競選州長、參議員及總統。因為在西方社會能設法介紹與有權的人接近,就是一種大的權力。這就是為什麼卸職以後的季辛吉與前白宮副幕僚長狄佛仍是華府炙手可熱的人物,因為他們有辦法可以介紹他們的顧客與有權的人接近。
尼克森的水門事件反映出他本身缺乏操守,更反映出他被左右人士層層包圍以後所帶來的可怕後果。
四、忠誠與忠言
不論在自由世界或共產社會中,要使自己擁有政治權力,都先要依附有權力的人。要得到有權的人的賞識,絕少是因為忠言,絕多是因為忠誠。「忠誠」是不問為什麼,而只要全力做好上層交待做的事。
忠誠也包括聽話、奉順,不爭辯、不冒犯。在這一意識下,有權的人聽到的是好話而不是實話,是對複雜問題的簡單答案而不是正確答案。
接近權力的人自己又受到名利的誘惑,而更要鼓勵有權的人擔任更高的職位,擁有更多的實權。這樣他自己才能在權力邊緣獲得利益。因此,在很多情況下,有權的人自身還沒有腐化,但因左右的人先腐化而受到牽累。
五、避免權力腐化
因此,有權的人要避免腐化的第一步就是要求左右親信提供逆耳的忠言,而不是奉獻盲目的忠誠。
做一個有權的人是孤獨的。權愈大,就愈孤獨。不僅當年的朋友不肯進忠言,就連競爭對手的批評也被左右封鎖。
不論在政府或在民間,具有較大權力的重要職位應當要有任期。任期的制度化有很多好處,使有權的人在一定的時間中盡力表現;使其他有才能的人也可參與貢獻;使有權的人樂意栽培新人,而不會凍結人才;更減少了有權的人因長期擁有權力而腐化。
俞院長剛上任時,曾非常堅持各部會內任期制的這一原則,但近來已不斷出現例外。
「權力」就如一柄兩面鋒利的刃,一面可用來做大事,一面也可以誤大事。要使權力不產生負面的影響,就是任何一個人,在任何一個職位不要長期擁有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