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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見.伊甸 「大象牽小象」紀錄片

彭杏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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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杏珠

2010-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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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 2010 / 12月號雜誌 新加坡第一的秘密

草原上,象群緩緩移動,尋找下個棲息地。大象將小象團團圍住,避免遭受攻擊,如果小象不幸受傷或變成孤兒,其他大象會立刻接手,由整個象群照顧守護。

這種象群特有的守護幼象行為也出現在台灣社會。

有一群台灣人正默默對需要幫助的人伸出援手,扮演冷漠疏離社會的小象守護者。

多年來,從偏小活化、營養早餐到課後輔導,投入愈深愈廣後,伊甸基金會顧問李文發現所有問題都是來自弱勢與失能家庭,拍攝紀錄片的發想是希望藉由真實故事來喚起各界對弱勢學童的關注。

樟湖國小 75%學生寄宿

今年7月起,《大象.小象》紀錄片的導演安哲毅陸續走訪十多個地區,發掘既複雜又感人的故事,所有案例都是社會議題的小縮影。其中,尤令他動容的是默默行善的無私守護者。

「光有錢,沒有執行者,也成不了事情,」安哲毅說,這些人明知無力扭轉大局,仍盡力去做父母該做而沒有做的事,身為男兒身的他經常難過地掉淚。但透過大象們的努力,他更欣喜能看到孩子未來的希望。

隨著《大象.小象》紀錄片的鏡頭移轉,安哲毅導演選擇了雲林縣樟湖國小做為紀錄片的主要故事之一。片子就從9月孩子結束暑假後,返校上課開始拍起。

天還未亮,桂林籍媽媽徐慧馨就騎車到學校準備早餐。鬧鐘一響,孩子們陸續起床,宿舍褓母劉慧慧與陳麗燕忙著搖醒賴床的孩子,招呼他們刷牙、洗臉。

從一位學生到現在43位寄宿生,校長廖宏彬有說不出的苦衷,一開始是幫朋友代為照顧孩子,後來考慮到其他家長的需求,樟湖就這樣成為全國第一個提供學生寄宿、全天候教養的公立小學,全校有75%學生寄宿。

當初,廖宏彬還必須煞費苦心尋找尋煮飯與照顧的褓母,寄宿學校才辦得起來。 台籍、外籍媽媽 齊照料學童 畢業於桂林專科學校的陸配徐慧馨是其中之一。13年前嫁到比家鄉還偏僻的樟湖時,她嚴重適應不良想回家,最後被丈夫苦勸才留下來。她沒想到自己就讀的是3000人的桂林小學,而兩個孩子讀的是數十人的樟湖國小。

不到40歲的徐慧馨已適應台灣生活,說得一口道地台語。經營慧馨園咖啡館之餘,抽空到校負責煮早晚餐、參與學校及社區的活動。

與徐慧馨同為外籍新娘的劉慧慧來自印尼,嫁到台灣十幾年,客家話、國、台語樣樣精通。兒子被診斷有過動傾向,畢業於樟湖,目前在山下念國中。七年前,全家已移居新社,找到符合興趣又收入不錯的園藝工作,卻經不住廖宏彬的請託,返回樟湖擔任褓母。

劉慧慧幾乎24小時都奉獻給學校。廖宏彬說,校內各項活動都可以看見劉媽媽的身影。

年紀最長的陳麗燕是台灣人,先生早逝,獨自撫養孩子長大,孩子半工半讀大學畢業後,已有能力孝養媽媽。40多歲的她現在每天到樟湖當保母外,還會到廟宇當志工。

每週結束五天的課程後,小朋友會成群結伴搭公車到山下,再轉搭不同交通工具返家。不過,仍有些兩週才回家一次的孩子必須到劉慧慧或徐慧馨家寄宿。這些孩子有的來自單親家庭,有的父母雙亡。

就這樣三位媽媽洗手作羹湯,讓不同背景的孩子真正感受到家庭的溫暖與大人的關懷。片中記錄著他們如何安撫一個個需要照顧的小象們的心。

基督、佛教徒合力辦課輔

紀錄片另一個故事是來自台灣最南端的屏東縣滿州鄉。

8月末,滿州鄉天候跟樟湖褓母的愛一樣濃烈。一處由廢棄派出所改裝的教室前,小朋友正喧嘩追鬧著。不久,愛加倍關懷中心的修女李惠蘭開車載來幾位住在較遠處的孩子。

李惠蘭曾擔任台北崇光女中以及靜宜大學的董事,退休返回故鄉後,目睹當地弱勢學童學習及生活困境,決定成立安親班輔導孩子。關懷中心的教室就是透過縣警局婦幼隊協助爭取來的。

25個小朋友擠在年久失修、經常漏水的教室裡,接受課業輔導。

李惠蘭的姊姊、孩子們口中的「大老師」李惠慈則趁空檔騎車到市場買菜。

為了這些孩子,兩姊妹可說都妥協了。皈依佛門、多年茹素的大老師曾為了煮學童午餐困擾不已,後來經法師開釋「以孩子健康為重才能功德遠滿」後,才解開心結,開始選買丸子類的葷食。

知識與美味同行,遠見請客西堤

至於篤信基督與不能吃祭拜食物的李修女,也跟著孩子吃廟宇送來的米食。不拘泥於信仰,積極整合鄉公所、鄉代表會、寺廟的力量,只求課輔不中斷。

李修女與大老師非常感謝來自不同宗教團體的幫助。

來這裡的多為單親、父母入監或隔代教養的孩子。例如像阿新、阿盛這對小二雙胞胎兄弟,父親是排灣族、大陸籍母親已離開。潘爸爸打零工,收入不穩定,有空會來幫忙修繕房子做為回饋。他的心願是兒子能努力讀書,有好前途。

每天下課後,行動已不便的大老師會將剩下的飯菜打包給學童輪流帶回家當晚餐,李惠蘭負責開車帶小朋友回家。狹窄車廂內,吵鬧聲不停,原來沒有人想第一個被送下車回家。

今年已經60歲的大老師、李修女對這群兒孫輩、過動的孩子們不免招架無力,還經常被鄰居申訴太吵雜,要求搬遷。

但只要看到孩子學業漸漸有起色,李惠蘭愈發有活力。紀錄片中兩個孩子的對話:「我們來這裡之前,兩個人加起來考兩分。」現在呢?「應該加起來有100分了吧!」然後哈哈大笑。

現在不僅姊姊李惠慈來幫忙,連弟妹都是課輔與足球的老師,全家一起投入志工的行列。

象圈計畫 讓弱勢孩子營養足

隨著片子鏡頭,來到距離愛加倍關懷中心兩小時車程的屏東縣來義鄉南和村。

每到深夜時分,就有群婦女聚集在派出所,等時間一到,南和天主堂執事陳秀英就會同南和派出所警員執行夜間巡邏。

巡邏隊逐間檢查網咖與電動玩具店,見到未成年人逗留,立刻拍照存證,也會勸導在外頭閒晃的年輕人回家睡覺。

其實巡邏隊是不得不的產物。陳秀英是衛生所護士,這幾年感覺時空錯亂,恰似回到1940、1950年代,女孩子早早就懷孕生子,隔代教養問題嚴重,去年全村52位國中畢業生沒有人考上高中,還有人連國中都畢不了業。

棘手問題不止於此。南和部落地處偏遠,沒有交通工具,國中生除寄住學校外,只能搭族人開的遊覽車往返,有家庭因繳不起每天80元車資,孩子被迫中輟學業。加上沒有大人陪伴,部落的網咖與卡拉OK店經常可見青少年流連,深夜不歸。

三年多前,部落開會決議,11點後嚴禁未成年人進入網咖,陳秀英邀集婦女與警員組成巡邏隊,將孩子從街頭找回來。

一開始村民強力反彈,經過多年勸導,已見成效,有些店家11點前就會主動關門。

禁止只能治標。今年3月陳秀英透過伊甸象圈工程計畫的協助,成立課後照顧班,暑假並提供免費晚餐,讓15位弱勢青春期孩子有足夠的營養成長。

曾有學生捨不得吃,將飯菜帶回家給妹妹,陳秀英知情後,主動邀約未上國中的妹妹一起來,課輔班因此出現幾位小學生。

從比較被動到管理秩序

今年國三的連佳惠就是被搶救回來的孩子之一。佳惠是家中獨生女,原先父母在林口上班,住在老闆提供的貨櫃屋裡,後因媽媽中風,舉家遷回南和,爸爸也因痛風及僵直性脊隨炎而無法工作,多次開刀後,因無法負擔每日500元病房費,先行出院,目前還有七顆數公分大的痛風石無法取出。

夫妻都領有殘障手冊,每月支領7000元補助,扣掉4000元貸款利息,一家三口一個月靠3000元過活。小小年紀承受家庭重擔,佳惠一度想輟學,在陳秀英開導下,才逐漸恢復自信,扛起照顧父母日常起居的責任。陳秀英說,佳惠本來比較被動,現在已學會幫忙管理學生秩序、安排工作。

回到南和部落兩年多,佳惠依舊懷念台北的生活,衣櫃上貼有同學照片所做成的海報,經常夢到與台北同學聊天,醒來才發現身在屏東。由床板墊成的書桌上,有她用簽字筆寫著的「No Love 屏東,I Love 台北」。

類似阿新、阿盛兄弟與佳惠的故事不斷在偏遠地區上演,安哲毅拍攝紀錄片過程中,經常接受震撼教育,當他得知十歲小女生被性侵,獨自住校,必須靠志工輔導時,反覆自問:「為何媽媽無法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呢?」

還有許多個案因保護隱私而無法剪輯成紀錄片。最近突然有個案例從不能曝光變成可以播放,原來有位被家暴的外籍新娘將兒子藏在學校裡,不想讓爸爸帶走,日前爸爸找到學校,她趕緊將孩子轉學,所以片子可以播放了。 「我不知道該為可以播放而高興,還是該為孩子的未來感到擔憂?」安哲毅坦承心中充滿矛盾、糾結。

四年多來,《遠見》與伊甸發起「象圈工程計畫」,至少造福1萬1705位學童,引發各界關注。不過李文強調,公益團體、外界不可能完全取代家庭功能,家庭必須盡起應有責任,拍攝紀錄片只是踏出第一步而已。

她深切期盼,「學校、家長、社區共同參與,每個人都可以像大象一樣來守護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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