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汙染疑慮,台塑最常被外界指責的地方,就是他們沒做到許多當初應承的環評承諾。
成大環工系教授吳義林的研究便發現,六輕在汙染防制的設備雖然大部分符合BACT(最佳可行控制技術)要求,卻有很多沒做到當初的環評承諾,例如設備元件的測值範圍、廢氣燃燒塔(Flare)使用時間,便是他指出的兩件亟需改善的項目。
雲林縣副縣長林源泉也表示,當初地方以為環保署會監督台塑執行各項承諾,「沒想到後來不是如此,現在我們趕緊把10年來的19本環評說明書全翻出來,要一一跟台塑追討!」
燃燒塔使用超標876倍引爭議
先看最爭議的廢氣燃燒塔,目前六輕燃燒塔數量占全台(108座)四成以上。
但原本這些設計是用於緊急處理、每年不得使用超過100小時,透過連線偵測系統卻發現,去年六輕44支燃燒塔中,竟有35支超標,光是台化就有6支使用超過7500小時,最高的一支(ARO-3高架)甚至多達8760小時,是的,就是全年365天24小時無休地使用。
當天在六輕總評鑑會場聽到這個誇張數字的環保署空保處處長謝燕儒,立刻被在場人士點名。
她坦承,政府過去的管制的確出現不少漏洞,讓燃燒塔宛如企業的「合法暗管」,想用就用。環保署近期將著手修法,讓燃燒塔回歸緊急使用之途,不再讓企業違法排放廢氣。
但台塑總管理處環安衛中心經理林善志卻解釋,若不合法,台塑所有排放資料都連線環保單位,為何截至目前,六輕未曾因燃燒塔使用超標遭主管機關處分?他認為,「現行法令並不符合石化業的實際運作規則,按照這種標準,全世界的石化廠沒一家能符合。」
一家石化大廠負責人也有類似的心聲,這次倒是站在台塑這邊,他們認為,許多學術界的環評委員根本缺乏實務經驗,常提出難以達到的要求。「很多環評委員提的,叫做天方夜譚!」他不客氣地如此形容。
只是,既然做不到,學界要求又悖離產業現實面,為何環評時企業要答應?是否有先求過關、以後再看著辦的投機心態?還是若不先答應,開發案根本過不了關,迫於無奈而答應?是否以上兩種狀況,都可能存在?
中國醫藥大學健康風險管理學系教授江鴻龍便指出,目前不少同業已有廢氣燃燒塔的改善範例,如南帝化工便以RTO(廢氣循環系統)製程處理掉廢氣,無須再經燃燒塔。
建議台塑應有更積極的作為,不該得過且過。 排放係數前後突變 引發揣測 再來,六輕四期已經興建完成,不同環評期間核定的汙染「排放係數」也受到矚目,因為前後兩期的排放係數竟相差數倍。讓許多人質疑這是有心替台塑護航,讓台塑可以降低排污數據。
受委託研究六輕空污的雲科大教務長暨環境與安全衛生工程學系教授謝祝欽發現,六輕設備元件的排放係數前後不一,的確讓台塑的排污量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比方說,檢閱環評三、四期的資料,發現光「重質液泵浦」這個元件的排放係數,便從三期的0.0038;一口氣跳到四期的0.000022,標準相差了172.7倍,讓六輕的年排放量從97567公斤,大幅降至565公斤。有的係數還差了上千倍。他覺得,「應該三期之前的設備,就用三期的係數去算,不能用四期的係數一體適用,」否則很容易混淆數據,造成汙染「虛減實增」的怪象。
成大環工系教授林惠美痛斥,就是因為如此詭異的排放係數,才造就六輕後來產能變大、汙染卻變少的「產業奇蹟」!她大聲疾呼,受委託的學者應該好好檢驗這些數據,而不是台塑給什麼數據都照單全收。針對這項疑問,台塑的回應是,三期環評的排放係數是參考美國環保署1990年代公告的「理論值」,長年未經修正,四期則是在廠區現場進行圍封實驗後,算出「實際值」,才會因此發生差異。
海水淡化、醫院食言 都有理由
更常被提到的是,環評承諾的海水淡化廠一直沒有興建。
不少學者都表示,目前新加坡和以色列都有成熟的海水淡化技術,但台塑卻違反環評承諾而不願投入實踐。
中華醫事科大護理系副教授黃煥章觀察,「因為直接調農業用水每噸的成本只要4元,比海水淡化的20元便宜多了。」
但台塑解釋,前年的確有以8600萬元購入兩部海水淡化試驗機組,但基於運轉穩定度不夠、水質硼含量偏高、耗能太多等因素,最後才放棄這項計畫。
至於麥寮人期盼已久的長庚醫院雲林分院,目前只用了50床,規模只有當初預期的1∕10。
麥寮拱範宮總幹事劉雙寬不滿地說,「那個哪叫醫院,叫診所還差不多!」 不過,台塑也有苦水要吐,因為當地醫療需求與人口都有限,雖準備了500床的設備,但目前連50床的使用率都還只有一半出頭,因此不敢再全部投入。
儘管對於很多未履行的環評承諾,台塑都有一套振振有詞的理由可以解釋,但能不能讓外界服氣,就見仁見智了。
除了正式的環評承諾很多做不到外,當年「經營之神」王永慶在電視上與宜蘭縣長陳定南公開辯論時,曾拍胸補保證:「六輕將是零汙染的產業!」「六輕排出的廢水,會比你家的水還乾淨!」「未來將替麥寮打造20萬人的新市鎮!」這些從創辦人口中講出來的話,算不算承諾?均成為今日爭論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