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雲林地方人士舉例,「我們這邊車子開個五年,底盤就會開始鏽蝕,一般起碼要十年才會有這問題。六輕裡那麼多管線,過了十年會不會早就腐蝕了?」「最近幾年去,看到很多管線都發黃、生鏽了,而且工作人員愈來愈少,」某位常進六輕盤查的環安學者回想。
更令人擔心的是,假使汰換設備與提高工安成本勢在必行,這些有辦法通過錙銖必較、力求降低成本的台塑採購系統嗎?「台塑不設底價,最低價者得標!」多年前談及台塑的採購績效,一位主管說道。
起火疑與省人力、用過頭有關
台塑接連事故,台灣職業安全學會理事長陳振和忍不住投書媒體,強調安全管理除了優先性外,還有「無法打折性」,是台塑不能擰毛巾樽節成本的重要環節。
嘉義縣縣長張花冠也觀察,10月初發生的南亞大火,「主要問題點應出在管理與人事。」金融海嘯發生以來,企業主無不盡力縮減支出,最後可能導致假日輪值人力不足,才因人為疏失釀成意外。
一位工安學者透露,台塑各廠區都有固定的成本上限,「聽說廠長只能批5萬元的採購單,超過就得往上報,」一旦超額便會顯示異常,影響年終績效,因此容易造成人員為不超出成本數字,將小事故暗自壓下,導致日後釀成大禍。
如7月第一把火,經勞檢處調查發覺,是因一個逆止閥墊片材料不耐高溫,導致被溶解而造成,實地訪查後,竟發現還有13個墊片有類似風險。引發第二次事故的重油加氫脫硫單元,則因滑軸未使用碳鋼材質,因此無法承受製程中374℃高溫,終於不堪使用而斷裂。勞委會勞檢處處長林進基認為,歸納這兩起事件都和省成本有關。
不過這個看法又與台塑解釋不同。對於出事原因,台塑目前承認第一起事件出在「變更管理」,是工作人員換錯了材料,屬人為疏失,但後兩起目前還未確定,判斷可能與製程設計有關。但台塑解釋,總部具備完善的備品管理與存量管制系統,因此廠區主管的採購權限不高,應非工安意外主因。
DIY、用次級 罔顧風險反撲
中央大學環工研究所教授于樹偉觀察,台塑雖有優異的成本控管與管理,「但在專業的石化製程與工安維護細節上,他們其實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表示,多年前,台塑曾向工研院徵詢建立六輕的排放監測系統,卻基於成本而做罷。後來台塑自己DIY架設FTIR(傅立葉轉換紅外光譜儀,專門偵測逸散性氣體)「這等於為省錢而忽略風險,更不尊重專業!」
對於台塑的苛省,一位重量級的環保服務商也有滿肚子苦水要吐。他批評,企業降低成本應來自製程改善與管理效率提升,「但台塑往往先降低協力廠商成本,特別是那種只做一次的生意,像建廠時的設備買賣,多年才一次的檢測服務,」不斷殺價,久而久之,很多廠商都不想和台塑維持長期關係。
這位老闆拿出一張跟台塑往來的採購公文說明,原本報價4.6億元的六輕整廠檢測,被砍到1.5億元,只有原本的1∕3,氣得他發誓再也不跟台塑往來,被列為拒往戶也在所不惜。「這種價碼就算有人能接,也一定會私下偷斤減兩,」檢測的範圍與精細度勢必大打折扣。而且後續的維修服務,台塑也常因成本考量乾脆自己DIY,或用次級品替代,更可能讓設備出問題。他透露,其實台塑現場人員都瞭解狀況,卻常被成本要求綁住,不敢將工安支出不能省的訴求上達。「他們賺這麼多錢,實在不能什麼事都以成本為優先考量,一直用『路邊攤』的方式在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