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際外交到國內政治，近幾年來「軟實力」（soft power）早已是熱門詞彙，影響更擴張到企業界及個人領導力。
首先提出軟實力這個詞彙的，正是接受遠見．天下文化事業群邀請，於今年12月初轟動訪問台灣的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伊（Joseph Nye），他獲得美國哈佛大學的「卓越服務獎教授」獎項，同時也是倫敦國王學院榮譽博士。
2005年，奈伊被選為美國國際關係影響力學者前十名；2008年，再被選為過去20年美國「最具影響力學者」第六名，及美國外交政策「最具影響力學者」第一名。可以看出這個簡單詞彙所表達出的不簡單力量。
軟實力讓歐巴馬選上總統
奈伊之前曾與多位學者一起發表過多本關於領導的書籍，但直到1989年出書，獨立提出「軟實力」一詞，才開始名列一線領導力大師。
奈伊發現，人類受觀念及價值觀影響很大，雖然看不見，但也是力量呈現的一種形式。
「軟實力」也被翻譯為「軟權力」或「柔性權力」，與傳統的「剛性權力」和「砲艦外交」觀念恰成對比。簡單說明，就是以吸引力及說服力贏得他人（他國）的認同，而非靠武力強迫、單純經濟勢力或金錢賄賂。
奈伊其實是個理論與實務兼備的學者，他擔任過哈佛大學甘迺迪政府學院院長，自1977年就進入美國政府服務。柯林頓總統時期他甚至擔任過助理國防部長，負責國際安全事務，目前的歐巴馬政府同樣受他影響至深。
二年前，小布希（George W. Bush）領導的共和黨輸掉美國總統選舉，民主黨的歐巴馬（Barack Obama）取得空前的勝利，不少分析指出，就是因為前者不懂「軟實力」的真意。小布希迷信武力，深陷伊拉克戰爭，讓共和黨失去民心；歐巴馬當年則以跨種族融合、文化自信、國際性視野，魅力橫掃國際。
有趣的是，儘管美國政治界並不會使用軟實力這個詞彙進行政治論辯；然而，這個詞在國外卻受到相當重視，歐洲、中國及印度都熱烈討論，用以理解該國在世界上表現的權力特性，並加以反省。
奈伊發現，當美國人談到「權力」這個字詞，多半是以狹窄、傳統的角度視之，認為權力就是「硬實力」「命令」；他所以提出「軟實力」的理論，其實很大的目的是對內的，希望解析美國的領導力本質。
奈伊同時指出，「軟實力」可以為善，也可以為惡，911與賓拉登事件，是很好的例子：賓拉登並未強迫或賄賂恐怖分子，但賓拉登的言語具備強大的軟實力，足以促使那些人駕駛飛機進行自殺式攻擊。「21世紀，我們活在一個資訊化時代，誰訴說的故事迷人，和誰的武力強大，是一樣重要的事，」奈伊以更淺白的用字，說明這個詞彙的精神。
「軟實力」在台灣也是熱門詞彙，遠見．天下文化事業群，特地邀請奈伊教授來台訪問，並於12月8日進行唯一一場公開演講及論壇，論壇與談人包括元智大學講座教授許士軍及前國安會祕書長蘇起。
以下，是奈伊教授訪台前接受《遠見》雜誌專訪的精華摘要：（彭漣漪）
巧實力 結合軟、硬資源的結果
問：當年你提出硬實力、軟實力的時代背景是什麼？
答：我在1989年寫的有關大家預期美國國力衰退的《美國日不落》（Bound to Lead）一書中提出了這兩個術語。
當時，大多數美國人認為國家正在逐漸衰敗當中。我則仔細地從以下兩個方面來評估：美國是否具有脅迫他國的軍事力，以及是否具有支付能力的國家經濟力。但我發覺有不周全之處，還缺少一個國家想要達到目的，所需的吸引力及說服力。這就是我所謂的軟實力。我很高興今日看到軟實力這個詞廣泛的被政治領袖及分析家運用。
但諷刺的是，在這一波金融危機之後，許多美國人再度陷入另一次的「國力衰退論」。這告訴我們的其實是心理作用足以影響事實。在我明年2月即將出版的《The Future of Power》一書中，我驗證了美國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中仍將繼續在硬實力及軟實力方面領先。
問：2008年你又增加了「巧實力」（Smart Power）的論述，原因是什麼？
答：有些人誤認為我所寫的軟實力中的吸引力是成功外交政策的唯一所需。我指出成功的策略，無論是對外交政策或是政治領袖個人而言，都需要結合軟、硬實力的資源。我稱之為巧實力。
問：以你的角度觀察美國與中國，他們在三種力量的運用上，各有長短嗎？
答：中國在經濟方面已有極大的發展，而有些人說它的整體經濟力在2030年即會跟美國一樣大。即便如此，整體經濟力或許一樣大，但每人平均國內生產毛額還是會不同。到下半世紀前，中國還是很難追得上美國。
同樣的道理，中國的國防預算雖持續成長，不過要達到跟美國一樣，仍有很長的路要走。雖然，中國的軟實力已經增加，但除非它解除對民間社會的集權控制，否則將永遠無法與美國相比。
中國需軟實力 美國需巧實力
問：你近來的評論建議歐巴馬總統要多用巧實力，中國政府要多用軟實力，他們是否在政策方向上有所改變？
答：歐巴馬已將軟實力的概念融入他多次的演說當中。中國方面則在2007年胡錦濤對中國共產黨的建言後，也試圖運用孔子學院、媒體傳播以及像北京奧運及上海世博這些重大活動來增加軟實力。但是，中國政府在軟實力方面的增強，卻因他們對待劉曉波這樣的處理而被削減。
問：面對強大的中國，台灣一面要有硬實力求生存，一面又要靠軟實力提升生活品質，有什麼原則及方法可以二者取得平衡？
答： 台灣運用巧實力的策略，應包含維持足夠的硬實力來防止（中共）輕而易舉的軍事占領，並發展台灣自由市場及民主的軟實力。這種軟實力的吸引力對台灣而言特別重要。
問：上次你來台北是2001，馬先生那時是台北市長。現在已做了二年半的總統，在兩岸關係上已有明顯的改善。當你今年12月8日與他見面時，你才剛訪問過大陸。你想告訴馬總統什麼？你對這位哈佛校友的期許是什麼？
答：當我十年前與馬市長見面時，就對他印象深刻。他在擔任總統之後的表現，從我閱讀到的資料中，同樣讓我刮目相看。他在追求兩岸關係的改善方面是謹慎的，並且能夠同時維持最吸引外國人的高度台灣民主。我預期他將繼續推動同樣的政策。
問：從你的《The Powers to Lead》一書中，能否歸納出重要的原則向馬總統建議？
答：書中談到的軟實力技巧包括情感智商、願景及溝通能力，它們是有效領導力的因素，我相信馬總統都非常瞭解這些因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