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一轉入四川美院舊校園前方的街道，眼睛立刻被一整排色彩繽紛的樓房吸引。沿途五、六層高的牆面上，全部畫滿卡通貓熊、噴漆字體、彩繪人物，又酷又可愛，儘管是塗鴉，卻不是隨意而畫，圖形井然有秩序。
這正是重慶知名的塗鴉街。全長1.25公里，總共有37棟樓房的牆面，以各色塗料畫成斑斕的超現實圖案。
把街道當成畫本，正是四川美院的傑作。2007年時，原本的黃桷坪正街，破爛到面臨拆遷，卻在四川美院師生的藝術巧手下，變身為重慶最有特色的一條街。
靠塗鴉，把爛街道變成藝術區 「一條爛街道，現在可以塗鴉，」本身是大陸知名畫家、已擔任四川美院12年院長的羅中立說，這就是重慶的變化之一。
川美（亦即四川美院）在中國藝術界是一塊金字招牌，雖然地處半邊陲地帶，卻孕育一批又一批知名的當代藝術家。
周春芽、羅中立、張曉剛，還有葉永青、高小華、王川等，全是川美出身，中國藝術界特別稱呼為「川美現象」。
今年10月慶祝建校70周年的川美，目前學生7000多名，為何能人才輩出？肇因於獨特的教學理念。「川美鼓勵學生早期創作，」羅中立說，不少藝術學校，大多先要求學生把基本功練好，但川美卻希望學生提前進入創作的領域，愈早愈好。
「早開始創作，遇到自己技術不足的話，學習動機比較主動，」羅中立以自己為例，為了完成創作，便督促自己很快把素描基本功練好。
在這樣的學風下，老師的教學，也變成以解決學生在創作中遇到的困難為主。
相較於中央美院等大陸其他知名美院，川美的學風更自由、更開放，也更叛逆。把川美放在重慶的發展脈絡裡時，在重慶整座城市正在劇烈變化的當下，川美也無法逃脫，必須跟著改變。
新校區1000畝，建築尊重原生態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這所特立獨行的美院，在無可迴避的改變當中，刻意堅持著某些「不變」。
五年前，重慶在主城區約一小時車程距離外，規劃了大學城，總面積20平方公里。按照藍圖，「終極任務」是成為重慶打造高等人才的搖籃，目前已有15所大專院校遷移至此，全部完工後，師生總數將高達25萬人。
從重慶的主城區，向西穿越一個隧道，地勢顯得平坦許多，兩旁綠樹鮮花夾道，商店街與高級住宅區比鄰。這個大學城，正是重慶市政府積極打造的文化與生活副都心。
川美新校園就隱身在此，是被重慶市長黃奇帆指定遷入的第一批三所重點學校之一。
在政策要求下，川美保留了老校區，另在大學城接收1000畝地的新校區。「一開始我們只要700畝地，沒想到黃市長加了300畝，霎時讓川美成為全世界最大的藝術學校，」羅中立說。
打造新校區，川美再度展現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
標榜「不剷一個山頭，不貼一塊磁磚」，川美特地保留了這塊土地原有的淺丘山坡地形，所有校內建築都依山而建，按照原來的地勢，也盡量不砍樹，徹底尊重原生態。
最特別的是，新校區內原有農家，校方也不要求他們搬走，不但保留農舍原貌，還讓農民繼續住在裡面，養雞、養羊，種植油菜、高粱，「我們的景觀就是農作物，」川美副院長郝大鵬說。
近來川美招待貴賓，「最高檔次」就是在農家前面的庭院用餐，請農家現摘農地裡的青菜，烹魚殺雞。重慶書記薄熙來前不久還在此跟全大陸十所美院院長，一起品嚐農家食材，對這樣的「農家樂」讚不絕口。
學校裡有阡陌，將是川美永遠值得驕傲的資產。透過川美，重慶也想向世界展示，發展中國也會關注生態與文化等面向。
川美的正門設計，則是簡單的安藤忠雄清水模建築，大門內連著長長迴廊，牆上鑲入過去70年來所有在川美教學、讀書與服務過的人員大名，連廚師名字都有。一進入校園的兩旁車道，刻意做出一個又一個上下起伏的坡。四川美院副院長郝大鵬笑著說：「這是要告訴學生們，藝術的路，坎坎坷坷。」
不只校園，師生工作室也全球最大
川美同時擁有全世界最大的藝術家工作室，共有5萬平方公尺，外牆由紅磚砌成美麗的圖案。
郝大鵬特地帶著《遠見》記者參訪新校園，來到正最後趕工中的一大片紅磚建築群，他解說，這裡規劃了356間畫室，每間都挑高四米五到五米五，讓師生搞大幅創作，全世界的美術學院都沒有這種設備。
正式落成後，全美院的師生都可以申請工作室，學校將組成委員會審核，挑選最好的師生進駐。
這個工作室也是羅中立院長最感到自豪的地方。就讀四川美院期間，他最感痛苦的就是沒有工作室。
像他的成名畫作《父親》，就是擠在小小寢室內，在局促環境中找空間，好不容易才完成。這讓當上院長的他，總是念茲在茲要給學生全世界最好的工作室。
工作室臨街部分，還有規劃畫廊、酒吧、餐廳、書店，這裡將成為大陸文化藝術密度最高的區域之一。
「一個學校的好壞，如同打造一個酒窖，有好水、好材料，才能釀出好酒，」羅中立意味深長地說。從塗鴉街到田園大學、森林大學，可以說川美是很懂得尊重的大學，這樣的尊重，對任何一個為了追求GDP、只好先破壞再整治的中國地方政府來說，極具啟示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