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5區域合作發展,還是邊陲化17縣?
今年底,新的行政區五都17縣即將誕生,中央與地方的關係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城市與城市是零和遊戲,還是區域共同合作發展?
國土整併問題其實非常重要,牽涉到城市的發展與國家的競爭力。對外而言,不管是馬英九總統競選期間規劃的三都15縣,或是已成定局的五都17縣,「都是體現台灣向外發展的需求,是正面且必要的趨勢,」台大政治系教授蕭全政下了這次國土整併的注解。
他進一步指出,過去台灣的兩都23縣市是冷戰時期的產物,扮演著美國在東南亞與東北亞的連結角色。時代不同了,在全球化架構下,台灣必須根據需求重新定位,從世界的區域發展、歷史文化角度來規劃國土。尤其在兩岸良性互動與ECFA的加持下,可望提升台灣在全球網路節點的優勢,以迎接全球化競爭時代的來臨。
對內,「大中央、小地方」的獨霸情勢將改觀。過去中央獨大,即便有兩個直轄市,仍不足以抗衡。現在五都擁有台灣近六成人口,不管教育、經濟、醫療、交通資源,或公共建設都集中在此,五大城市對中央有足夠的牽制性。
「這五大諸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將成鎂光燈聚焦的寵兒,他們好,台灣就跟著好,五都的競爭力攸關台灣的前途,」台大政治系教授黃錦堂進一步闡述
不過新的行政區還是有益處的,除台北市、台北縣外,其餘三都的腹地、人口都增加了,在軟硬體資源互補下,主政者可全盤規劃市政藍圖,解決過去跨縣市空氣污染、水土保持等難題。以台中為例,市長胡志強常說,企業跟他要300公頃地蓋工廠,他連30公頃都給不出來,多了個12.58倍大的台中縣後,土地問題即可迎刃而解,加速都市全面發展。
最終五都將扮演火車頭角色,透過母雞帶小雞的方式,引領周邊衛星城鎮發展,朝區域共同合作的方向邁進。
尤其,不到幾個月後,桃園縣可望突破200萬人口,成為準直轄市,擁有與直轄市同等的待遇。「以前只有兩顆馬達帶動台灣發展,現在增加到六顆,當然是好事,」黃錦堂說。
不管是五大都或六大城市將扮演舉足輕重角色,是政黨必爭之地,藍綠都輸不起,更加深政黨肉搏競擊。不過,蕭全政則樂觀期待,只要中央擬定周延的配套制度,中央與地方能找出良好互動模式,五都17縣將會往良好方向發展,對全民都有利。
區域劃分,引發權與錢的戰爭
新的行政區域劃分,帶來新氣象,卻也帶來難題與不確定性。立即可見的是中央與地方、地方與地方已展開「錢與權」的戰爭。
打開天窗說亮話,縣市搶破頭想升格,不就是為爭取更多行政資源與預算分配嗎?所以正在立院審議的財政收支劃分法修正案,以及公債法修正案等法案,就成為眾方矚目的焦點。
過去北、高兩市就獨享43%的統籌分配款,其他23縣市只分得39%,鄉鎮市12%,中央保留了6%,新的財政修正案主要精神是把餅做大,將中央稅收變成地方稅收,讓各縣市錢變多了。
儘管各縣市都分配到更多預算,卻沒有人滿意。高雄市長陳菊說,兩個直轄市變成五個直轄市,原本就重北輕南的資源分配問題,加上分配對象增加,會稀釋資源,讓區域發展失衡雪上加霜。
台南縣長蘇煥智認為,修正案以人口比重規劃統籌分配款是錯誤的。北、高已完成基本建設,其他三都連基本建設都未完善,分配款應考量縣市基本財政需求,否則立足點不平等。
不僅直轄市、合併升格的縣市都有話說,農業縣更串連北上抗議。嘉義縣長張花冠說,依照目前的版本只會讓暴發戶更有錢,衣索比亞難民繼續餓死,是災難的開始。農業縣將淪為四等公民,希望中央能做好財政配套措施。 屏東縣長曹啟鴻建議,修正案中稅收的努力度應以「相對值」而非「絕對值」來衡量,由於城鄉差距大,房屋稅、地價稅的徵稅努力度應再除以平均家戶所得,才能顯現出弱勢縣市的真正財政努力,不能「富了五都、窮死農縣」。
不僅錢的分配公式至今仍無共識,連「權」也是一大難題。
基於「錢權下放」的地方自治精神,地方政府要拿錢,也要多辦事,例如升格為直轄市後,過去有些由中央負責的業務必須由直轄市負擔,如道路維修、國立高中教師退休金或監理業務等。
到底哪些業務需要轉移、該不該轉移,又是一陣爭辯。為此,行政院特別設置升格小組,定期與五都開會討論權限與業務移轉問題。
高雄縣長楊秋興引用奇美創辦人許文龍的話說,哪有老爸一直在養兒子的,這種兒子一定不成材,只會不斷跟老爸伸手要錢。他建議,中央應該讓地方自主權更大,縣市根據所需發展特色,就能創造就業機會、帶來稅收,中央的財庫也會豐盈了。
「短期內,縣市的資源爭奪勢必是零和遊戲,」黃錦堂悲觀地說。 除了預算分配戰,縣市該如何整併的問題,也浮出檯面。除縣市外,其餘三個是合併升格,由於牽涉到兩個獨立地方政府,如同陳菊所言,「真是千頭萬緒。」
連身經百戰的胡志強都說,合併升格是地方自治史上前所未有、空前浩大的工程。除相關法案的立法與修法、事權的劃分外,各個縣市原本就有差距,合併後,一定會出現適應症候群。不過,他已做好準備,並與台中縣政府組成合併改制直轄市作業小組,定期召開會議,就各種改制事項進行討論與控管,「合併升格工作只有一條路,Do It Right(把事情做對)」
17縣考驗:特色突圍邊陲化 相對於三都的合併難題,其餘17縣市也少不了憂慮。 台大教授黃錦堂坦承,除非執政者能提出完整配套措施、五都能敞開胸懷與其他縣市共存共榮,「否則17縣市一定會被邊陲化,因為A咖就是A咖、B咖就是B咖。」
在這種情況下,17縣市更需要做出自己的特色。苗栗縣長劉政鴻說,城市競爭已從量的比較,走向質的提升,從世界型都市邁向創造型都市。苗栗只要善用特色資源,積極打造魅力城市風格,提升縣民光榮感,將來一定可以用特色與五都齊名。
他說,「大企業未必可以長青,小公司也能成為ROE(股東權益報酬率)最高的企業。」
屏東縣長曹啟鴻也不擔心新的競爭局勢。
依據主計處的統計資料顯示,屏東縣家戶所得為全國農業縣第一。將來發展太陽能產業後,原來的農地轉作營業用途,所得稅、地價稅自然增加,根據公式換算,統籌分配款也會跟著變多。
南投縣長李朝卿樂觀地說,不丹平均國民所得只有1400美元,卻在世界快樂地圖中排行第8,是最快樂的窮國。一個城市的未來不在和大家一樣,而是要發展出自己的特色,南投一定能走出自己的路。
其實,17縣市的疑慮與憂心,這次升格成功的縣市長都聽到了。 台
南市長許添財認為,不可能所有城市都高度都市化。五都並不是要讓其他縣市邊陲化,而是應該帶動周邊城鎮發展,只是長久以來地方發展過於同質化,所以創造城市的差異性很重要。
現為直轄市長的郝龍斌認為,面對全球性競爭,五都升格、區域互補勢在必行。但相對也會造成周邊縣市邊陲化,中央應充分支持地方財政,才能兼顧縣市權益。
胡志強保證,台中升格絕不是要與其他縣市對立,因為左手、右手一樣重要。五都將扮演不同區域共同發展的領頭羊,讓北、中、南一起動起來,台灣再創世界奇蹟。
時間一天天逼近,相關配套法案仍在審議當中。新的國土整併到底是台灣邁向國際舞台、提升競爭力的開始,還是惡夢的開啟,端看後續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