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FA,對台灣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嗎?並不盡然。
「開放,雖然帶來機會,但也有風險,」台灣經濟研究院研究六所所長楊家彥一語道破。
首先,不能忽視政治風險。當兩岸經貿日趨頻繁,一旦雙方發生政治磨擦,把許多業務切斷,例如人民幣業務的機制切斷,台灣的銀行就會受到影響。
兆豐金控國外部副理李黑楓舉例,在亞洲金融風暴期間,馬來西亞便不准外人攜帶馬幣入境,使得兆豐當時被迫停止馬幣業務。
其次,因為兩岸交流與貿易往來密切,大陸如果發生狀況,台灣也難倖免。
力挺政府簽訂ECFA的中華經濟研究院王儷容博士也憂心地說,她現在比較擔心的是,中國金融出現系統性風險,勢必使台商在大陸投資受到牽連,進而影響台商在台布局。例如,台商在大陸投資房地產,但大陸房巿崩盤,台商為了資金周轉調度,勢必會把在台存款、投資,趕緊移去大陸救急,如果量大的話,或突然間很多這類公司,將會影響台灣金融體系。
一體之兩面。台灣雖因ECFA,使得陸資、台資、外資進入,但台灣房地產、股市也將湧進熱錢,炒作房價與股市,屆時是否造成台灣經濟泡沫,也得小心。
MIT(台灣製造)會不會變成迷思,也得留意。近期以來,不少人指出,可能會有鑽漏洞的業者將產品在大陸製造到一定程度後,再送往台灣組裝,最後打上MIT,價格就可提高。
但問題是,「如果最終產品品質不佳,或買方知道商品並非100%台灣製造,反而會傷害MIT形象,」台經院楊家彥分析。
外移風險 大陸市場容易吸引製造遷移
簽了ECFA,也不能保證產業不會外移。
走訪台中精密工業園區,在簇新的廠房中,工具機零件大廠靄崴科技總經理陳金柏便說道,如果簽ECFA,他會打算取消一個正在進行中的大陸建廠計畫,「除非沒辦法,還是在自己的家鄉好。」
但弔詭的是,儘管短期內不會外移,但長期來看,他還是認為工具機業必須要去大陸發展才有機會。
「貼近市場還是重要,特別是大陸有許多非關稅壁壘,像我的產品就被要求一定的當地生產比例,否則不採買,」他說。
陳金柏指出的,其實就是反對ECFA人士所引用的「軸心(hub)——輪輻(spoke)」效應。這是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曼(Paul R. Krugman)提出的觀念:除非生產基地跟市場分散,台灣才有投資價值,否則生產基地跟運營、研發中心的區位選擇,還是以愈接近市場愈好。
以大陸而言,市場就在當地,生產若能也在當地會更好。ECFA簽後初期,的確會幫助台灣部分產業留在台灣,但在兩地生產要素流動愈來愈容易之下,產業會否往「軸心」(大陸)移動,必須關注。
「這是『慈禧(磁吸)太后』發威,」成功大學法律系教授許忠信教授笑著比喻,在這樣的趨勢下,產業空洞化勢必愈來愈大。 銷
售風險 短期得關稅減免,但長期獲利難料
另一個風險是關稅減讓,到底是大陸或台灣拿走比較多的好處,也有疑問。
「關稅減讓的利得到底誰拿走,還不一定。一切都要看買賣雙方的談判能力,當買方的議價能力強,利得歸於買方,」台灣智庫董事長陳博志分析。
大陸南京一家台廠代表表示,之前價格就內含關稅,現在一減免,對方一定要你把好處統統吐出來,1毛都不剩。
他補充,關稅減讓的最大好處是讓公司的產品有價格競爭力,但利潤率並不容易提高。
更嚴重的是,大陸進步神速,台灣如果沒有警覺,就會被超前。以台灣極具競爭力的工具機業為例,業者對於大陸的「低價生產能力」,還是充滿「敬畏」。
業者憂慮的指出,昆明有一家叫做台正的業者,從事光機生產(機台平台),因聘用的是監獄工人而使售價低得離譜;一旦切入整機,將成為工具機業的鴻海,無人可敵。屆時低價機長驅直入,台商的低價型機種將慘遭打擊。
也因此,進入後ECFA時代,台灣業者一定要提升競爭力,製造區隔,但這卻是難處所在。
「我很擔心溫水煮青蛙狀況發生,」楊家彥分析,如果業者因為關稅減免而獲益,失去警覺心,是否仍會持續專注研發,值得觀察。
連動風險 恐踏上中港澳貧富差擴大的後塵
ECFA讓強者愈強,弱者愈弱,屆時也將會發生財富重分配效果。特別是屬於最弱勢階級的傳統產業員工、農業人口,政府必須強力介入輔導升級、轉業;即便成功,也有不短的陣痛期,遑論失敗。
甚至,如果就業總人口未如政府樂觀估計,將讓台灣踏上香港跟中國整合的後遺症,貧富差距擴大的風險相對提高。
歸結上述的風險,可以知道,在跟中國簽訂ECFA後,能否跟各國增加更緊密的經貿關係以及簽訂FTA,不至於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上,將是能否降低風險的關鍵。
時至6月,攸關2300萬人的ECFA簽訂過程,緊鑼密鼓地進入最後階段。你,因應這些風險,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