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基會董事長江丙坤在簽完第四次江陳會協議後,舉起右手的紅酒杯,與大陸海協會董事長陳雲林相互碰杯時,這是慶祝,也預示著兩岸經貿發展在2010年可能進入狂飇年代。
這樣的觀察,並非空穴來風。
首先,ECFA(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已經決定列入下一次兩會重點推動的協議。
再者,這次共有20多位大陸國營企業高層,隨著陳雲林來到台灣,其中更有號稱「大陸第一金主」的中央匯金投資。而兩會也破天荒舉辦陸資來台座談會,台灣積極向大陸國企招商。
對ECFA談判與陸資來台的期待,似乎超過了本次江陳會具體簽署的農產品檢疫檢驗、標準檢驗認證、漁業勞務合作三項協議。這三個協議雖然也重要,卻沒受到太多關愛的眼神,更遑論是喝采。
行程分兩路,行銷中彰投
這次江陳會給台灣另一個意外的收穫,還包括為中彰投地區打了一次廣告。
兩會這次的安排十分用心。儘管陳雲林與中國國營企業代表團是一起搭乘包機來到台中,但實際參訪行程卻是兵分兩路。
抵達首日,陳雲林參觀的是台中七期豪宅、聯聚信義大廈,以及台中最高的飯店Hotel One。不過國企團沒跟著陳雲林走,而是前往彰濱工業區,參訪擁有先進開刀技術的秀傳亞洲微創中心、台明將玻璃館及台玻,看盡中部地區產業精華。
第三日,兩團的參訪路線再度錯開,陳雲林驅車至鎮瀾宮,屬旅遊行程。而國企團卻是來到台中科學園區,參觀友達及華邦電子。
然而不管是誰到了哪裡,都是對中部地區知名度的提升,更增加了大陸企業對中部投資環境的瞭解。
以陳雲林參訪的聯聚信義大廈為例,格局是一層一戶,每戶356坪,售價2.8億元,低價奢華的風格,號稱「有錢也買不到」。
不過更吸引陳雲林的,是信義大廈中的古董字畫。望著停車場牆上、一幅清朝畫家劉海粟的《雙梅圖》,他不禁詢問聯聚董事長江韋侖,這幅畫到底是真還是假?
得知江韋侖是在一場拍賣會上以20萬人民幣買下後,一旁陳雲林的夫人賴曉華以驚訝的口吻說:「現在起碼值400萬人民幣。」陳雲林跟著點頭微笑贊同說:「對。」
從這一番對話,可知陳雲林夫婦愛好藝術品。台中市長胡志強安排他們參觀充滿古意的現代豪宅,既投其所好,也成功行銷了台中。
ECFA是經濟議題,不涉政治
至於會場內的氣氛又如何?從原本預定要簽的租稅協議,無預警變成延後再簽,便透露出兩會不執著於追求團圓好氣氛,而是走向了更務實的一面。
只是,兩會董事長各自展現的風采,有著極大的差異。陳雲林致詞時,幾乎不看稿子,即席演講而滔滔不絕。江丙坤卻是每一場都照稿念,彷彿怕講錯話的樣子。兩相對比,不禁讓人感歎:「中國已是態度從容等著你,而台灣卻是動見觀瞻、放不開來。」
有趣的是,這一次會談的熱度,似乎都集中在預備第五次江陳會。一場記者會上,台下媒體頻頻問到ECFA議題,大陸海協會副會長鄭立中幽默地回答說:「又是ECFA,我現在發現ECFA很重要。」
ECFA如此受到關注,因為它將是一項牽動台灣外貿版圖的極重要協議。
陳雲林的一句「ECFA是經濟議題,不涉及政治」,為大陸官方的態度定了調。「ECFA是兩岸應對金融海嘯、區域經濟一體化挑戰的需要,」陳雲林說。
鄭立中也特別指出,兩岸簽署ECFA是大勢所趨,經濟儼然全球化,兩岸交流也達到一定規模,這不是兩岸任何一方一廂情願、也不是個人主觀想像的要求,而是經濟發展的需要。
「兩岸之間擬定會簽的ECFA,既要符合WTO的基本原則,又要有兩岸特色,」鄭立中強調。
然而,ECFA的複雜度,勢必超過以往兩會所簽過的任何協議,因此能否在期限內完成,受到質疑。
已知目前進程,是延請專家開會磋商、建立框架,並完成早期收穫清單。而時間很趕,清單難定。
經濟部國貿局長黃志鵬透露:「台灣選擇早收清單的標準是,大陸的關稅高,台灣出口量又大的產品,若再加上大陸有跟其他國家簽訂FTA的產品,更要列入。」
照這個標準,如無意外,紡織、機械、石化等產業應在清單之內。
陸資來台,將爆炸性成長
陸資到底要不要加碼投資台灣,也是這次會議期間的熱門話題。
海基會副董事長高孔廉表示,自台灣開放陸資來台許可辦法半年以來,陸企投資台灣的件數,為22件,金額約新台幣11.5億元,約近3593萬美元。而根據陸資來台投資協會的統計,台商投資大陸的金額,累計高達1222億美元,兩岸數字一相比較,實在太過懸殊。
「這是因為台灣一開始開放的項目不多,而且大家(陸企)不熟悉來台灣投資的手續,」江丙坤如此分析。
彷彿預見會「被檢討」,經濟部長施顏祥在兩會召開前一週便表示,2010年春季將開放更多產業讓陸企投資,把門開得更大一點。
然而台灣迎陸資,是不是一頭熱?陸資赴台投資的意願如何?
廠長出身的陳雲林認為,陸企要不要到一個地方投資,一是看能不能賺錢,二是有沒有風險,大陸很多企業家擔心和他一樣,來到台灣後被抗議群眾包圍。
若能增加對陸企的招商力度,並掃除來台投資的障礙,事實上,陸資來台並非空想。比方,國企團的眾多董總,在接受訪問及參加座談會時大都表示:「不排斥來台投資」「有高度的願望」。
和長榮海運、陽明海運早已展開合作的中國遠洋,其副總裁許立榮便在此行首度說出心中對高雄港的評價:「很有潛力,只是法令還不清楚。」
紡織 汽車 金融,將大舉來台
紡織、汽車和金融,預估是下一波陸資大舉來台的產業。
「兩岸紡織業有合作優勢,台灣有很多功能性的紡織技術,大陸有市場、勞工成本低,可以互補,」國企團團員之一、中國恒天集團公司總經理劉海濤不諱言,未來與台灣紡織業會有很大的合作空間。
大陸金融業布局台灣,腳步也很積極。
重量級團員、國家開發投資副總理施洪祥透露,目前已接觸台灣的兩、三家金控,正在談合作,但兩岸銀行參股比例辦法尚未出爐,「不能談太多。」
中國建設銀行副行長胡哲一就曾經透露,「工農建交」中國四大銀行(中國工商銀行、中國農民銀、中國建設銀行、交通銀行),均已向中國銀監會遞件,爭取申請到台灣「搶頭香」設立分行。
但大陸官方仍會加以把關。胡哲一舉了個比喻,家裡有五個兄弟,每一個都想到人家家裡作客,而做父母的,不一定讓五兄弟都去,而別人也要考慮,五個兄弟都來的話,家裡坐不坐得下。
除了製造業,其實台灣市場對大陸的某一些企業而言,還是有誘人之處。
例如來自大陸的完美時空,是美國納斯達克上市公司,首創內地網路遊戲公司的先河,去年10月來台設立新公司,總經理人選,便鎖定台灣遊戲界高階主管,外界解讀為應是替進軍台灣市場做準備。
台灣努力燒旺陸資來台這盆火,加上ECFA的助益,投資台灣本島,從慢熱到狂飇,似乎指日可待。「爆發點,就在2010年,」一位財經觀察家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