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能有幾個國家像澳洲這樣:地大物博,人口卻少;風景秀麗,氣溫舒適;天然資源豐富,人人豐衣足食;吃喝玩樂不盡,還受國家照拂到老?
所以在二十二年前,一位澳洲極負盛名的社會批評學者,現在是新威爾斯大學的社會學教授唐納.霍爾恩(Donald Horne)寫了一本書,描繪澳洲這個國家和它的人民,並名之為「幸運之國」 (The Lucky Country)。此書在澳洲非常暢銷,至今已再版十二次,它的書名,也成為澳洲人嘴邊廣用的語詞。
幸運之國
事實上,幸運之國也的確是用來形容澳洲最恰當的詞句。這個面積和美國等大(夏威夷、阿拉斯加不計在內)的地方,只養了一千五百萬人口。它的羊毛產量,佔世界外銷市場一半以上;它的煤,自一九八四年起便超越美國,成為煤產輸出最多的國家;牛肉出口,稱霸世界;羊肉,則為世界第二位;金屬和礦產品,每年為國家賺取二十多億美元(見表一)。
在五○年代,澳洲的外銷金額曾高居世界排名第五位。這所有地上和地下合成的天賜聚寶盆,讓澳洲足以坐待財源滾入。
六○年代,澳洲以富裕子弟的姿態出現,它的國民平均所得居世界前幾名;國民擁有汽車和電視機的數量幾乎超越所有國家;住屋擁有率更是世界最高。
在澳洲,沒有所謂特別窮或特別富的人,世人所嚮往的「均富」理想在這裏實現了。澳洲人不需要羨慕別人,因為一般人心裏想要的東西他們都有。入,有五個到六個房間的大房子,加上前後寬闊的庭院;出,夫妻都有車;教育,不必花費,一切政府負;生病,有全民保險;失業,領救濟金;退休,領養老金。
崎嶇的新路
可惜幸運也有到盡頭的時候。今天的澳洲,走完了平坦寬闊的大道,等在前面的走一條崎嶇荊棘的新路:
一、它的身上,背著五百五十億美元的外債,單是利息,一年要負擔三十七億美元。一位經濟學者說:「這有點像染上了毒癮。預算脆弱,經常帳又是赤字,只好借債度日。但償債支付的利息,卻又吞沒了外銷年收益一百四十億的將近四分之一。」
二、通貨膨脹率三年前超過一○%,去年降到五.五%,今年又回升到八%。失業率雖由八三年的超過一○%,降到今天的七.九%,其中青年失業率卻高達二一%。
三、近兩三年來,澳幣直線滑落。一九八三年,澳幣初採浮動匯率時,與美元、日幣間的兌換率是○.九一元和二一四圓;今天,它已經一路跌成○.六一元和九十四圓。在兩年半裏,對美元貶值三三%,對日圓貶值五六%。一家證券經紀公司的經濟學者說:「匯率是個溫度表,它可以告訴你是否病了,你光責備它也沒有用。」
四、屬於澳洲生命線的幾項主要出口產品頻遭打擊:
1.澳洲單項出口品數量最大的煤(去年的銷售數超過二十五億美元),已經由於國際油價的低廉,遭到強烈競爭。
2.對澳洲金屬需要量最大的日本,由於高科技工業的發展,需求量逐年遞減。
3.近來美國以津貼價格出售小麥給蘇聯和中國大陸,對澳洲農產品的輸出是沉重的一擊。據估計,澳洲將因此一年損失六億美元。
澳洲對外貿易量,已經由一九七○年的世界排名第十二位,降至目前的第二十三位。
這個天然資源豐富,地大物博,人口稀少,又曾身為世界富裕國家之一的澳洲,為什麼會落到今日這般捉襟見肘的地步?澳洲究竟得了些什麼病?
得了經濟病
經濟上的病是影響最廣的。今天,澳洲的外銷產品有八○%是農礦原料,只有二○%是工業製品,甚至在本國市場上都很少買到澳洲貨。
近來,國際原料市場的價格大幅滑落,澳洲在收支不能平衡之餘,只得籌借外債。最近這一年的赤字比上一年又高出二十多億美元,到達八十九億。現在只有靜待原料價格回升,情況才能好轉。但據專家推斷,一九九○年以前,是沒有希望的。
外銷品的另一個問題是成本過高、缺乏競爭力。成本高是由於設備比不上其他先進國家、生產效率低、而工資卻極高。
另外,銀行基本放款利率達到一七.五%,不但造成工商業成本提高,也減低了投資意願。高利率又和預算的赤字成為惡性循環的因果。
高關稅保護政策,使國內工業益形脆弱。一些與澳洲貿易關係密切的國家,如日本、韓國,已越來越不耐這種高關稅制。澳洲目前也設法使關稅降低,以免對亞洲市場的外銷受影響。
由於英國人發現澳洲,使這個地方的早期成為英國放逐囚犯的所在,這些包括政治犯在內的囚犯就成為開發澳洲的先驅。今日的澳洲,處處可以嗅到英國的氣味,甚至,它至今尚未成為真正的共和國,澳洲的總督仍然由英國女王指派,雖然在實際政治運作上,總理才是一國的領袖。
也就由於與英國的這份淵源,澳洲在心理上總把自已視為歐洲的一份子,甚至,貿易的對象都到遠隔重洋的那一頭去找。
移轉貿易重心
這些年來,澳洲逐漸體認出,在地緣上自己實在是亞太國家的一員,甚至可以說,亞太才是澳洲未來命脈所繫。認清了這一點,澳洲已把貿易重心整個移轉過來。過去佔澳洲對外貿易量高達五○%的英國,現在只剩下六%。今天,日本才是它的第一大貿易國,美國其次,台灣則是它的第六大貿易伙伴。
一九八五年澳洲賣給台灣的貨品以生煤、羊毛、冷凍牛羊肉、奶粉等為大宗,總值約八億美元。台灣則以棉紗撬合成纖維、塑膠製品、二輪自行車等銷至澳洲,總值七億四千七百餘萬。
而整個東南亞國家與澳洲的貿易額,則是它所有關係中增長最快速的一環。
今天的澳洲,表面上仍然過看繁榮富足的日子,實際上,卻是靠外債維持場面。
國立皇家互通銀行的經濟學者馬斯頓(John Marsden)警告說:「除非經濟結構趕緊作大幅度調整,否則我們將有十年的蕭條等在前頭。」
財政部長基亭(Paul Keating)也同樣告誡,澳洲若再不改善其基本工業結構,這個國家便將成為另一個香蕉共和國(靠出口香蕉等天然產
品維生的落後國家)。
除此而外,工會是個棘手問題。這個為人詬病最多的組織,是自一九七二年工黨執政以後,勢力開始日益龐大,姿態也日形囂張,稍不如意,便以罷工為手段,迫政府就範。
工會問題嚴重
澳洲的工會問題,比其他有相同間題的國家更嚴重,原因之一在於分得過細。同一行業的人,只因工作內容不同,便分屬不同的工會。其中任何一個工會罷工,便造成工作停頓,全民受害。
不久前,航空公司空服人員,便因為怕在機上收回乘客使用的毛巾時,會感染AIDS,與乘客間引起糾紛而罷工,使空中交通為之癱瘓。不旋踵又有機場征收離境稅的人員鬧罷工,弄得所有旅客一律不得離境,而致怨聲載道。這些旅客中,有相當大部份,是澳洲政府歷年來花了不少
心血以及巨額廣告費,吸引過來的觀光客。
諸如此類的罷工,造成國家難以計量的損失,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護士罷工,使緊急狀態中的病人有生命之危。
汽油批發商罷工,箝制油量供給,使各加油站汽油告罄,最後不得不施行配給制度。
火車站人員罷工,無數人的交通立即發生問題。學校老師罷工,孩童便連帶失學。麵包師傅罷工,家家餐桌上無主糧......。
總之,澳洲工會的恣意跋扈,已深陷政府與百姓於不安和困擾中。
另一方面,政府機構本身在組織上的不夠健全,在編制上的過於龐大,也造成財力上的巨大負擔。澳洲全國共有五百萬人吃政府飯,單是薪水支付,一年就要三百一十億美元。
社會福利名下的支出,更令澳洲政府不勝負荷。每年,社會福利和社會生活保障支出的費用達一百三十億美元-相當於國家總預算的二七%。
就業不如失業
在澳洲,靠領救濟金過日子的人有五十七萬。每年,政府要發放十九億美元給失業者,發放六億美元給撫養孩子的單親。這付沉重的擔子,其實是所有納稅人在共同負擔,換句話說,每個勞動人口平均一年要付出四五○美元來供養這些完全不工作的人。
這些領救濟金的人,不全是真正找不到工作,只是他們不願工作。由於澳洲的稅負極重(約四五%~六○%),一般的工作在扣完稅之後,比
領救濟金好不到那裏。這些人把算盤一打,發現不如加進失業群裏,每個月錢照拿,天天到海邊曬太陽,享受好時光。
此外,澳洲沒有身分證,這些人巡迴各省,重覆詐領失業救濟金的事,時有所聞。據估計,單是昆士蘭一省,就有四○%領救濟金的人是外地來的。他們之所以到昆省,主要目的不在找工作,而是去享受那裏終年有陽光的海灘生活。
還有一些婦女,為了讓自已有資格領取更高的生活費,在失業以外,更故意懷孕,以便成為失業的單親,領錢時可以更上層樓。
這種花費開支,把澳洲政府口袋裏的錢都榨光了,不借外債,何以度日?
一身是債的澳洲政府,面對一大片赤色數字,在外匯市場又頻受打擊,現在終於調過頭來呼籲人民要認清處境,降低生活水準。一些外國投資者,和外匯市場的人士,也正密切地注意澳洲政府提出的預算,看看所謂全國一起勒緊褲帶的說法究竟有幾分真實,然後才能決定他們對澳洲的經濟是否能重獲信心。
澳洲要想經濟復甦,繼續留在先進國家的行列,非上下齊心,不足以扭轉目前的窘境。
快樂的澳洲人
多年前,一位澳洲演說者站在台上,向聽眾提出一個問題:「什麼是澳洲人?」有人大喊:「澳洲人就是懶惰的醉鬼。」群眾大笑。這固然是澳洲人幽默的自諷,卻也有幾分真實性。
工作為了週末
澳洲,是一個追求快樂的民族,享樂是澳洲人的人生目標。賺錢,是為了享樂;工作,是為了週末;辛苦,是為了度假。他們喜歡悠閒的步調,輕鬆的話題;躺在柔柔的沙灘上,曬著暖暖的太陽;熱衷各式戶外活動。美國公司那種分秒必爭、全力以赴的作風,在他們眼裏是吝嗇可厭,榨取勞力。
英國哲學家羅素曾讚賞地說,澳洲已為世人追求更快樂的境界指出一條明路。他說:「我離開此地時,要比來到時對世人更具有信心。」
澳洲(澳大利亞的簡稱)中央盡是沙漠,缺乏使用價值,但因土地遼闊,可使用地仍然不少。它的南北各位於熱帶和溫帶,東西又浸浴於太平洋和印度洋裏,不僅為它帶來地中海附近的風光和產物,還讓澳洲人往北可以享受到終年不斷的陽光海灘生活,在中可以過著四季分明卻沒有酷冷溽暑的日子,往南可以領略滑雪的樂趣。這天然賜與的一切景色資源,讓澳洲人享用不盡,未嘗不是澳洲人發展出。享樂至上人生哲學的部份原因。
後天的條件也助長了澳洲人樂天的人生觀。不久前,本地一家報紙曾對一些國家的工資與工時作了一番比較,發現澳洲是所有國家中工作時間最短,工資最高的。
休閒至上
有人說,澳洲人一年工作的時間不到三分之一,這話並不假。一般人一星期工作五天(四十小時),大部份工廠只工作四天半(三十五至三十七.五小時);每年病假兩星期;國定假日十至十二天;每年至少四星期休假,工作十五年以上者則有十三星期;婦女懷孕可以請額外假。
此外,雇員度假還可領取度假津貼,金額是薪資的一七%。這種種假期和津貼,更加促成了澳洲人的休閒至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