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從921開始,前往中台灣救災的民間單位,發現許多學童在學校倒閉、家園傾頹的情況下,鎮日在危險災區遊走。自此,自發性照顧弱勢學童的力量油然而生。
之後,台灣陷入不景氣,小學生繳不起營養午餐成為新聞焦點,愈來愈多民間組織發現需要照顧的學童何只在災區?因此不約而同在台灣各角落,接手學童的課後照顧。
近年來全台愈來愈多教會,天天打開大門,迎接孩子寫功課;連習慣早睡的高山部落,一直到晚上8、9點可能還有教室亮著燈,讓孩子念書。
各界重量級人士也紛紛登高一呼,邀請大家一起努力,讓貧窮的孩子靠教育翻身。今年卸任的前副總統呂秀蓮,兩年前與立法院長王金平,大動作聯合村里系統,在全國100多個據點開辦民營的「小秀才學堂」。
第一夫人周美青,在馬總統就任後宣示從事公益,至今她最大心力也是放在弱勢學童身上,已經走訪了屏東與花蓮地區的學校。
教育部四大課輔計畫,搶救弱勢學生
光是政府部門這幾年來就不斷加碼弱勢學童,可說一波又一波。(見頁164表1)
在民國92~94年度擔任國教司長的現任教育部次長吳財順說,民國85年政府實施「教育優先區」計畫,重點在協助偏遠地區興建校舍、操場等,但是,後來就慢慢將資源轉移到孩子的學習輔導上。90~97年度,教育優先區的學習輔導補助金額超過21億。
到了95年度教育部再推出「攜手計畫課後扶助方案」,免費在下課後再加一、兩節課幫學習成就低、以及家庭社經地位低的「雙低」族群課輔。
今年即將執行的97年度攜手計畫經費高達7億元!遠高於96年度4.5億元,以及95年度2.9億元。
教育部在92年度,也正式開辦「兒童課後照顧」方案。
「教育部愈來愈重視課輔計畫,因為M型社會,我們很擔心孩子的學習也出現M型化,不這樣拉不行啊!」吳財順急切地說。
從今年9月開始,教育部還將把課輔延伸到晚上。過去的課輔頂多到下午5、6點就結束。但這段「孩子放學後,父母卻還在工作」的青黃不接時期,正好是許多花不起錢讓孩子上安親班、補習班的孩子,在學習、陪伴、心靈方面的空窗期。
為此,社教司將投入2500萬元經費,於九縣市共90個據點試辦「夜光天使計畫」,利用晚間「6點到9點」,讓國小弱勢學童有一個空間,可以寫功課、吃晚飯。
另類網咖飛炫屋,課後照護飇創意
除了教育部,台灣民間組織也不遑多讓,有專做補救教學者如「博幼基金會」「永齡希望小學」;也有伴讀安親為主的,例如「中華基督教救助協會」、北投「八頭里仁協會」「彩虹原住民協會」;還有到全國偏遠地區開辦課輔、育樂教室的「世界展望會」等。(見頁164表2)
民間課後照護,型式也愈來愈多元又具創意。
基督教門諾會花蓮善牧中心執行長陳在惠,是以生命來帶孩子的典範。
「孩子難道真的想去網咖嗎?他只是沒有別的選擇吧!」七年前,罹患肝癌的陳在惠,看到青少年深夜遊盪,比較小的孩子還會為了沒有錢吃飯、上網咖而偷竊,甚至加入幫派。
為了幫助孩子度過生命關卡,2001年他突發奇想,以「免費網咖」概念創立「飛炫屋」(取fashion的音),讓孩子先進來,進而找機會瞭解他、輔導他。善牧主任柯遜逸說,一開始孩子只是來玩電腦,但久了,開始為孩子們課輔,並且設計一連串活動,「真的是有文有武。」
劍道高手的陳在惠,親自教導孩子打劍道,也請弟弟陳在聖教國術,2006年孩子們拿下全國體委杯武術團體總冠軍,重拾自信與生活重心。有時候陳在惠被孩子敲擊到正在治療的肝,或者手肘被木劍打到瘀青,但他還是強忍痛楚繼續教下去。
考量夜間交通安全,派出所當教室
而花蓮的長良國小,甚至借用派出所上夜間課輔。「剛開始家長反彈,怎麼讓我的孩子每天去派出所,又沒有犯罪!」長良國小主任林寶珠說,四周都是稻田的長良,近一半學生隔代、單親、外配與原住民,放學後經常在產業道路上遊蕩。
2002年前任長良國小校長周春玉開始把把孩子在晚上召集起來念書、寫功課,希望突破「鄉下孩子功課普遍落後」的命運。
但是為什麼選派出所呢?是因為學校離社區有一公里,考量夜間交通安全,才跟社區裡的派出所借場地。
在派出所念書有個好處,孩子們秩序不敢亂,社區人士也沒有人敢來吵孩子念書。曾經有一行人互相叫罵,進派出所要來請警察裁判是非,結果一進來,警察趕快指著一邊念書的孩子,要他們安靜。
「結果本來鬧哄哄的一行人,趕快靜悄悄地走掉,就怕吵到孩子!」假日時常帶孩子們彈吉他、畫畫的警員曹克明笑說,「孩子現在每天到派出所,長大了就不會來了。」
現在踏進長良派出所,只看到有個角落排滿課桌椅、幾面牆壁上掛滿畫作、幾座書櫃也滿滿都是書籍,初到訪的人還會疑惑是否走錯路,以為來到了圖書館。
台東大橋部落,單車、社團激勵學習
2006年,台東原住民全人發展協會也開始在台東大橋部落,免費為十多個孩子課輔到晚上7點,但他們不拘泥在課輔,也成立了桌球、音樂與單車等學生自治社團,8月底還連同周邊社區的小孩,一起騎腳踏車遠征花蓮。
騎單車讓孩子釋放了生命的活力,也透過單車活動來激勵孩子更認真學習。
「孩子要讓他們適性發展,如果真的不喜歡讀書,就不要讓他們一路在課業上跌下去,」該協會督導王計潘說,成立各式社團,就是讓孩子培養興趣並應付挑戰,「孩子要自己去經歷了,才能學會,大人只要陪在身旁,必要時拉他一把就好!」
知本國中與社區合作,基測成績大躍進
有七成小孩來自弱勢家庭的台東知本國中,今年2月與學區內八個社區合作,開啟攜手計畫的新模式。
甫任知本國中學務主任的李信弘,曾經當了七年的生教組長,深感與其在學校處罰孩子的偏差行為,不如從社區與家庭教育做起。
96學年度下學期,知本國中向教育部申請120萬,除了在學校依舊以加課的方式課輔,孩子們回到社區後,繼續在權充為課輔教室的活動中心或是民宅,從晚上7點半做功課到9點半。
儘管才實施一個學期,但已有成效顯現在今年國中基測,知本國中今年平均基測成績從90多分,上升到100多分,比去年多出10分。
企業人文志工隊,假日前進部落
在這股為貧童做課輔的風潮中,「企業」也扮演提供捐款與志工的重要角色。
例如捐助博幼基金會在竹東、台南做課輔的聯電,為了帶給弱勢學童更多的文化刺激,還動員員工加入「人文志工隊」,累計20個服務時數,還能獲頒榮譽徽章。
每個假日人文志工隊就會設計各式活動,前往部落、竹東中心等地陪伴孩子看電影、讀書、彈吉他。例如工程師黃耿輝為部落小孩設計教材,也會帶著電流在球裡竄動的「靜電球」去講富蘭克林發現電的故事,還曾經當場做出汽水來,讓孩子驚呼連連。
20億課輔資源,需要全面整合運用
總計目前政府公部門每年投入超過10億,民間機構也零零總總挹注10億之多在課輔。然而還是有很多學校與社區缺乏資源進駐,不少人因而呼籲,政府應該出面整合,讓資源做最有效的運用。
課輔效益如何,也是許多人關心的。例如,「攜手計畫」以抽查、訪談與填寫問卷做為主要檢核方式,國小部分更是缺少全面性的檢測數據。這令不少人疑惑「學業進步」的根據在哪裡,而課輔前、課輔後的比較基準又是什麼。
「這就好像你要去補破網,可是一開始就不知道洞破在哪裡,當然會不知道該補哪裡、要怎麼補!」台北縣教師會理事長邱漢強比喻。
在執行方面也有落差。例如攜手計畫目標是補救教學,兒童課後照顧方案是作業指導。「但這幾個計畫,到最後都變成是寫寫家庭作業而已,沒有真的為低成就孩子做補救教學!」專研補救教學的台東大學副教授陳淑麗指出。
台東大學教務長曾世杰亦強調,「補救教學」非常專業,而且政府已投入大筆經費,應該在學校徹底落實。如此一來,民間公益組織要接手貧童照顧,就可以全心放在供餐、陪伴與作業指導上。世界展望會處長全國成就建議,可以由政府統籌規劃課輔資源的資料庫,將個案在學習與家庭方面的情況列檔管理,好追蹤輔導。另外,也可以建置一個網站,讓有需要免費課輔與安親服務的學校、家長,上網就能找到資源。
誠如教育次長吳財順所說,這些弱勢學童就像是鴨子群中最落後、最弱小的鴨子,不論是用抱的、用哄的,都要讓他們趕上群體,「養鴨人家不讓任何一隻鴨子走丟,教育工作者當然更不能放棄任何一個孩子!」
但要趕鴨子,需要更聰明有效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