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屆香港設計營商周一開場,就由眾人引頸期盼的義大利重量級建築與設計全才——馬里歐.貝里尼(Mario Bellini)率先上陣。
在義大利備受尊崇的貝里尼,作品從容遊走於建築、都市規劃、家具到工業產品,多元領域無一不包。大如博物館,小到燈具都難不倒他,堪稱設計跨界的萬能先生。
大師履歷
從建築起家到家具設計
「我記得四歲開始吧,我就喜歡在紙上塗鴉,像是畫出長了手腳的墨水瓶和漏斗啦!用想像力將我生活中的物品改頭換面!」貝里尼接受《遠見》專訪笑說,他從事設計工作其來有自。
68年後,今年已72歲的貝里尼,確實入對了行。他曾八度榮獲義大利最高榮譽的金羅盤設計大獎(Compasso d’’ Oro),也獲義大利總統頒發勳章,表揚他在建築及設計界的貢獻。
在全球設計界,貝里尼的地位更是舉足輕重,帶領了設計風潮與革命。
貝里尼最拿手的就是收斂不必要的線條,將笨重、呆板的打字機,甚至辦公室家具與隔間,全部改頭換面。例如,他以現代主義的簡約造型,以及二次戰後最流行的塑料,讓金屬材質、笨重的打字機,也能多彩輕巧。
他也改變辦公家具制式的形象,將辦公室想成一個家或個人工作台,因而設計出許多現在仍採用的辦公室開放隔間,及符合人體工學的高級辦公椅等。
跨界作品 遍布人類生活
出眾的才華,使得貝里尼備受企業垂青,曾為義大利頂級家具品牌B&B Italia及Cassina做設計、為Vitra設計辦公家具、為飛雅特(Fiat)設計汽車、為Artemide、FLOS設計燈飾、為日本山葉設計音響及電子器材等。
1987年,紐約當代藝術博物館為表揚貝里尼的成就,為他舉行個人展覽;他因而成為首位在世時,進入該館舉行個人展覽的設計師。他的作品在25年前首次公開展覽後,現在依然是該館的長期展品。
自1980年代起,學建築起家的貝里尼,開始不斷參與世界各地的建築項目,曾以日本的東京設計中心(Tokyo Design Centre)、長近一公里的義大利米蘭貿易展覽館(Milan Trade Fair)、法國巴黎羅浮宮的伊斯蘭美術博物館(Museum of Islamic Arts)等獲得建築獎。
在香港演講時,貝里尼也秀出許多家具作品,如參照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裝飾和木建材,設計出可拉扯調節、像帳篷的椅子;又根據古埃及的圖騰和印度聖牛骨骼的形狀,用皮革蒙上鐵架製成坐椅。他最近的作品是「透明沙發」,運用新科技在沙發內放進透明空氣和LED、棉絮的椅子。
「設計,是人類文明的展現,」貝里尼深有所感。他的作品充分投射出,設計能傳達對歷史的探索與未來生活的想像。以下是專訪精華。
大師分享
電腦複雜,但椅子卻更深奧
《遠見》問(以下簡稱問):你如何觀察中國大陸近幾年設計能量的發展?
馬里歐.貝里尼答(以下簡稱答):我認為可預見的是,短期內,隨著中國經濟的起飛、生產的進步,工業設計的概念會傳播到各個領域,變得愈來愈重要。
我想很快地會有一些中國設計師加入全球設計大軍裡,勢不可擋。但是中國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培養出高水準的設計人才。
問:大中華地區設計師可以從義大利設計產業學到什麼?
答:義大利其實沒有很多設計學校,直到最近20年,義大利才廣泛成立設計學校。
在此之前,義大利的設計師主要都是建築師出身的,像我自己就是。
你或許會懷疑,但你可以注意到,在二次戰前,世界上的經典設計師都是建築師出身,他們同時身兼建築師與設計師身分。
但二次戰後,建築師與設計師就逐漸分流了。我認為這不是好事,但它就是發生了。而在義大利卻發生得比較晚,這也是為什麼義大利的設計這麼與眾不同的原因。
問:為什麼分流不是好事?
答:我認為設計學院太狹隘了,他們教導你設計的功能、技術、市場行銷,這是好事,但那又怎樣呢?
設計與功能、技術無關,而是與結構、人的思惟及生活型態有關。例如我們的穿著打扮,我看只有10%是功能性,90%是象徵性的,是用來溝通界定自我的。
如果講究功能取向,我們彼此就沒有什麼不同了。就像在大陸毛澤東時代,大家的衣服不是灰就是藍,你和我有什麼差別?
事實上,你的穿著打扮,你裝潢自己家裡的方式,都在表達你自己。如果太強調功能,那大家客廳裡的沙發就統一做成兩公尺寬、60公分高,然後呢?坐起來感覺有一點軟就好啦!
但是透過設計,沙發卻可以生出兩千種不同的樣子!不同的顏色、材質,極簡主義、宮廷風……,隨你愛怎樣。
尤其椅子,你可以有餐椅、辦公椅、休閒椅,雖然功能上,它們都是讓你坐的,但是象徵意義上就是不同。
每個人都是特別的個體,沒人想被標準化。現在大陸經濟起飛了,人民也有自由做選擇,需要改變,讓自己不同於別人,設計產業自然會跟著蓬勃發展。
椅子,延伸身體更展現文明
問:提到椅子,為什麼設計師那麼愛拿椅子表現設計?
答:嗯,我想椅子是主要的生活物件,椅子是身體的延伸,你回家,要坐在沙發上,你上班,要坐在椅子上辦公。
人類的身體是很神祕的,所以椅子的設計尤有學問,可以變化無窮。設計椅子,對建築師、設計師都是很大的挑戰;如果沒有靈光乍現,真的很難設計出一張絕妙的椅子。
對我來說,看起來結構簡單的椅子,可能比電腦還難設計!電腦不過是個盒子,但人可是直接坐在椅子上面。電腦是很複雜(complicated),但椅子更深奧難懂(complex)!
問:你的設計品類相當廣,設計家具和建築對你有什麼不同?
答:嗯,兩者有很大的不同。建築就長得像個大衣櫃,而家具則更貼近人。對我而言,設計出一張壞椅子,比較可怕(笑)!因為失之毫釐,就差之千里。
設計建築和家具的共通之處,都是品味、生活經驗的展現。其實建築物也像一件家具,一個城市有噴泉、有教堂、有辦公大樓,這裡就是市民的大客廳。
我這輩子大部分時間都做建築設計,但這幾年來我做家具比較多,例如最近我做的這款透明沙發,讓我從中得到很多樂趣。
問:做了一輩子設計,設計對你而言的意義是什麼?
答:首先,設計並不像教科書上說的,是從1920年代開始發展云云,設計也不只是當代我們所理解的那些產品。
當人類開始在地球上生活,從切石頭、砍木頭、做工具,搭建、擺設一個棲身之所時,就是設計的起源了。設計,指的是調整改善自然的環境,以更便利人類使用、適合人類生存。
「設計」這個字源於拉丁文,指的是投射出什麼東西。設計就是文明的展現,是從文化的層理堆疊起來的,也投射對未來生活方式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