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般人而言，「員工分紅費用化」好像只是一個專有名詞，不見得搞得清楚它的內含是什麼。但是這項制度將於2009年元旦開始生效，依照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的預測，「是一項有史以來的重大變革，勢必造成各產業的衝擊。」特別是對於所謂的「科技新貴」一族，幾乎是一場夢的幻滅。
從1980年代中期開始，與電腦製造相關的台灣高科技產業，吸引了大量台、清、交、成的優秀畢業生進入他們的工廠。這些青年工程師每年領取的高額分紅與配股，使他們可以計畫努力打拚15年後，就在壯年期提早退休去享受人生。
「員工分紅費用化」之後，「科技新貴」的收入有可能銳減一半。即使公司以調升薪資做為補償，也不會完全恢復當年的風光榮景。一旦缺乏高報酬的吸引力，很多高科技公司的員工就想要更換跑道。而新一代的理工科系大學畢業生，也在重新布局他們的生涯規劃。因此最近流行「科技新貴變新貧」「台積電神話破滅」之類的說法。
經濟力量，埋沒創意機會
如果我們不從個人財富多寡的角度來看高科技風光20年的經驗，也許會領略出相當不同的教訓。2000年一位台積電離職工程師的信件，在網路上被廣為流傳。一項冷酷的事實才被意識到，原來大部分在晶圓廠的「科技新貴」，所做的事情都是在美國只需高中程度的工作。基本上是高科技機具的操作，而沒有絲毫高科技的創意研發。
政府為了獎勵高科技的發展，違背把員工分紅配股計入成本的國際會計準則，從而使得高科技公司能用分紅配股的方式，「利誘」青年工程師「大材小用」。只要政府的制度是這樣訂定的，就不能完全歸咎高科技公司採取這種策略，也不應責備年輕人為追求利益而放棄創意。
但是從國家的高度來看問題，這20年裡台、清、交、成的優秀理工學系畢業生，如果不是被高收入的磁石作用綁在各個科學園區裡，或許有年輕人敢勇於接受研發創意的挑戰，也或許在台灣會出現像賈伯斯與沃茲尼亞克在車庫裡創建「蘋果」電腦的事蹟。想像力所能觸及的極限也就是創意工作的最終邊界，而創意成功所產生的附加價值，有可能及早讓台灣不必沈溺在代工的微利環境之中。
高科技企業在過去20年的貢獻，不應該只從浮面來看，認為一面倒的功在國家。薪資待遇的變化，是改變社會人力配置最有效的工具。正因為高科技企業擁有極有利的待遇工具，反而使得國家的精英人力資源產生錯置。倘若台灣優秀的大學畢業生，更大量地被導引往創意研發的方向，他們就必須更用心與國際接軌。這不是追求時尚流行的同步，而是在文化、價值上更深入理解普世的標準。政府對於高科技企業的獎勵，應該盱衡全局適當訂定。否則經濟的力量會導致人才的錯置，損失掉的是難以評估附加價值的創意機會。
（作者為中央研究院數學研究所研究員，本專欄由周成功、李國偉共同主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