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央行總裁彭淮南的印象是什麼?
你絞盡腦汁,可能只浮現外匯、利率這幾個字眼,其餘的,或許一片空白。
沒錯,他堪稱是一位謎樣的總裁。但掀開那層薄薄的面紗,他就像鄰家伯伯一樣,和藹可親、平易近人。
每天,天剛破曉時分,彭淮南就已經戴著帽子、穿著運動服在台北大安森林公園慢走,「如果你不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央行總裁呢!」一位習慣在公園晨跑的居民驚訝地說著。
其實,他一點都不神祕,一切都是極度低調的性格所造成。
低調樸實 兒子結婚不發帖
央行的運動服一穿就是六、七年;手錶一戴就是幾十年。逼近70歲古稀之年的彭淮南,還是像45年前剛入行一樣,低調樸實。
他是第一位在地下室用餐的央行總裁,員工在餐廳碰到大老闆已不稀奇。不過,他常常會因為工作繁忙而過了用餐時間,每當廚師看到總裁時,都想為他再煮點新菜,他總是客氣地說:「不用啦!不要浪費,這些剩菜就夠我吃了,一個肚子能吃多少東西?」
新竹省商(現為新竹商校)的第十屆同學,現為會計事務所負責人的彭甘霖指出,每次省商同學會,彭淮南必到,而且都是穿休閒服,不招搖、非常低姿態。
甚至,連他當上央行總裁,回新竹彭氏宗親會祭祖,也是大哥彭淮澤遊說才應允的。「他不是不近人情,是為人謙虛、不炫耀,回來祭祖還頻頻對我說,『千萬不要讓記者知道,』典禮結束馬上就離開了,」彭甘霖說。
這種低調的個性,連大哥都切身領教過。貴為總裁的他,連小兒子娶媳婦都沒人知道。兒子在美國公證結婚,沒有宴請賓客,彭淮南也沒去參加,直到有一次出差去美國,才找幾位好友小聚了一下。彭淮澤是直到弟弟當上爺爺才知道姪子結婚,第一時間的反應就是:「你兒子結婚了,也不說一聲。」被大哥數落的彭淮南,總是露出一貫憨厚、無言以對的神情。
夫人洗鉛華 不添央行麻煩
央行總裁的另一半,同樣很低調。每次同學會,彭淮南都是單獨到場,同學大多沒見過夫人。
其實彭淮南的夫人賴洋珠出身金融世家,父親是銀行界的老前輩。畢業於台大商學系,與現任央行副總裁周阿定是同班同學,妹妹是台新金控的財務長賴昭吟,賴昭吟的先生則是兆豐銀行總經理徐光曦。
嫁給彭淮南的賴洋珠幾乎洗盡鉛華,稱職地扮演相夫教子的角色,一手打理家務,讓彭淮南無後顧之憂,也成為低調、沒有聲音的總裁夫人。「總裁夫人非常樸實,待人客氣,跟彭淮南一模一樣,」少數見過賴洋珠的新竹市長林政則說。
據悉,當彭淮南就任總裁時,賴洋珠本想分享先生的喜悅,但彭淮南卻委婉地對她說,就職典禮沒什麼,如果你去了,人家可能還要派工作人員招呼你,反而會給大家添麻煩。深知先生不願意添加別人負擔的個性,賴洋珠只好默默在家分享他的榮耀。
低調、沈穩已內化為彭淮南的人格特質,這也展現在他的人生歷程中。
自我要求高 一步一腳印
彭淮南的父親彭金土在日據時代的新竹州廳當工友,彭家人丁興旺,育有六個女兒、三個兒子,「淮南從小就乖巧聽話、認真念書,都不用父母操心,」彭淮澤說。連彭甘霖都印象深刻:他下課時很少嬉戲,幾乎都在讀書,成績都是名列前茅。
中興大學畢業後,他通過特種考試,取得公務員資格,隨即被分發到台灣銀行新竹分行坐櫃檯,後來大學教授引薦他到總行做結匯,當時全國只有台灣銀行一家有外匯業務。在這裡,他結識了終身伴侶賴洋珠。
據悉,當時賴洋珠的位階比他高,兩人論及婚嫁時,愛女心切的老丈人難免有點微詞。自我要求高的彭淮南,在大兒子出生沒多久後,就決定到美國明尼蘇達大學經濟研究所進修。
1969年,他帶著微薄的積蓄,遠赴重洋攻讀碩士學位,此時,正是越戰如火如荼交戰之秋,美國民眾反戰情緒高張、各洲陸續爆發示威衝突,物價飛漲,讓原本盤纏拮据的彭淮南,不得不到餐廳端菜、洗碗盤。
兩年後他順利取得碩士學位,並找到工作、準備攻讀博士班。未料,太太的一通電報,改變了他的一生。
彭淮南行李都沒帶,連夜就趕回台灣探視臥病在床的父親。「我嚇一大跳,沒想到他竟然衝回新竹,」直到現在,彭淮澤仍不免讚揚大弟的孝心。直到半年後,美國指導教授見他無意再回去進修,才幫他把行李打包寄回台灣。
彭淮南後在大學教授的介紹下,進入央行經濟研究處當研究員,從此孜孜矻矻、埋首工作,一步一腳印,從基層晉升為總裁。「工友的兒子也可以成為總裁,父親沒有白教導我們,」彭淮澤說。
不擺官架子 鐵漢有柔情
但彭淮南的認真執著、一板一眼,也不免讓人有「難以接近、不夠浪漫」的感覺。殊不知鐵漢本有他柔情地一面,只是不輕易讓外人知曉。
荷銀北亞區總裁暨台灣區總經理經天瑞就說,彭淮南責任感很重,凡事要求完美,求好心切,也許平時會罵人,但心地善良,私底下對人很好。
例如彭淮南只要知道某位同仁身體不適,都會私下協助找醫生、推薦醫院,如果沒空,一定會交代部屬協助幫忙。他甚至要求祕書處要關心同仁的健康,央行目前已經開設了40幾堂醫療的課程。
他也很念舊。前萬通銀行總經理彭玉發,因業務關係才知道彼此不僅是同宗,還是新竹商校的學長學弟。有一回,彭玉發娶兒媳婦,想請彭淮南當證婚人,不過他有所遲疑,深怕當場被拒絕,沒有下台階怎麼辦?沒想到,彭淮南毫不猶豫,一口就答應。「我有點意外,他這麼爽快就回應我,」彭玉發感激地說。
彭淮南從1957年離開新竹商校,到台北求學、成家立業,已有長達半個世紀的歲月,但這50年來,只要召開同學會,他幾乎場場必到。多年來,不變的是,沈穩內斂的個性、一身的央行運動服,以及親切的海口鄉音,唯一改變的是兩耳已翻白的鬢毛。
最近,省商又要開同學會了。不管氣氛有多活絡、不管勸酒聲此起彼落,彭淮南永遠都是那位坐在一旁,帶著淺淺的笑、話不多的同學。
「他不會因為官大而擺架子、疏遠同學,他還是50年前,那個我所認識的彭淮南,」不少同學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