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話來熱情洋溢,嗓門超大的史基浦機場管理集團貨運部資深副總裁Enno D. Osinga,一見到台灣訪客,很高興地秀出了他的中文名片,上面寫著:歐星家。
他補充到,因為近年來要積極爭取大陸企業到荷蘭投資,因此特別取了個中文名字。
歐星家第一份工作在荷蘭航空,一做20年,一路做到貨運部副總裁。之後擔任DHL荷蘭公司總經理五年,並且曾擔任荷蘭物流運輸組織的董事長,可說是荷蘭國內對機場、與物流相關產業的專家。
史基浦機場的貨物吞吐量過去十年來年年穩步上升,去年超過150萬噸,已是歐洲第三大機場,對一個小國而言,十分難得。
但史基浦管理集團並不以此為滿足,因此一年前挖角歐星家,希望打造更完美的機場物流城市。以下是他接受《遠見》訪問時的精華整理。
把物流社群兜起來,整合出完整供應鏈流程
《遠見》問(以下簡稱問):史基浦機場請你來提升貨物運輸,但是史基浦機場不是已經很好了嗎?
答:有趣的是,航空貨物運輸有兩大營收來源,一半來自傳統營收,包括飛機落地費(landing fee),另外50%則來自不動產營收。
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物流社群兜起來,包括航空公司、機場管理、倉儲、報關、運輸、客戶等各環節,幫他們整合出一套完整的供應鏈流程,提供他們最新科技,讓整個物流產業能夠達到更高水準。
在歐洲,很少機場有高階管理人員直接負責物流、貨物這一塊業務,但在亞洲的一些新機場,例如香港機場,就把貨物這一塊視為一種真正的專業。我們就是要把這一塊做到真正的專業。
荷蘭是歐洲入口門戶,做4.5億人的轉運中心
問:這就很有趣了,你是說史基浦機場以前並沒有對物流這一塊投入很多心力,但史基浦怎會在物流運輸上,一直保持第三名,這是運氣嗎?
答:不,沒有什麼東西是靠運氣的。以前史基浦是表現不錯,但我們想要更好。
大約從17世紀開始,在海運上,荷蘭就是進入歐洲的最好停靠點,很早就成為歐洲的入口門戶,鹿特丹是歐洲最大港。從荷蘭到歐洲各地都很便捷,北從英格蘭、南至西班牙,這是歐洲的中心地帶,大約居住著4億5000萬人口。
再往前談上個世紀的史基浦機場。
荷航(KLM)是世界上最老的航空公司之一,1920年,當第一班荷航從史基浦起飛到倫敦時,就已經搭載乘客和報紙,因此從一開始,就具備了人流和物流兩大運輸項目。
物流營收很重要,約占史基浦機場整體營收的10%,如果要經營一個機場,創造一個成功的物流樞紐,必須把人流和物流的概念結合在一起。航空公司沒有貨運,光靠旅客,是不可能獲利的。所以我們一定要把史基浦機場打造成一個能夠提供高效率服務的物流轉運中心(cargo hub)。
目前航空公司面臨一個問題,從亞洲飛來歐洲的貨機,通常是載滿貨而來,但是從歐洲飛回亞洲的「回頭機」,卻經常填不滿貨。在這樣的風險下,航空公司必須另尋出路尋找一個可以提供更多貨源的機場。
如果阿姆斯特丹的貨源比巴黎、德國、英國等地都充足,那航空公司當然會選擇飛史基浦機場,而非巴黎機場等。
在這個層面而言,史基浦機場不只是一個物流轉運中心,還必須把自己發展成一個強大的市集(market place),讓各地的貨物都能到此集散,幫航空公司帶來最大的貨運量。
從貨物立場來想,經營機場不只是經營機場而已,而必須瞭解供應鏈,並進一步成功的管理供應鏈,這正是史基浦可以成功的成為貨物運送機場的原因。
歐洲物流中心,稅負優惠和多國語言優勢
問:從17世紀開始,荷蘭就有物流的傳統,荷蘭到底在這方面有多進步呢?
答:荷蘭人在物流上的確有過人的專業,在中學、大學,也有許多關於物流的課程。我想你在荷蘭可以找到全世界最好的物流運籌行業的專家。
幾個世紀以前,物流工作很簡單,只要靠岸、上下貨、運送幾個流程。但現在的物流就複雜多了。如果一個環節出錯,一個零件不能準時送達,就無法如期完成一台電腦,流程卡住都是錢啊!
問:除了歷史與地理位置外,荷蘭還做了什麼努力,使自己成為物流大國?
答:好,第三個理由,也可能是最重要的理由,荷蘭目前是擁有「歐洲物流中心」(European Distribution Center)最多的國家,許多各國大型企業都到荷蘭設立物流中心,再把貨物運送到歐洲其他地方。
目前還沒有很多中國公司,因為他們還不太需要運送自己的貨品,但日本公司就很多了,例如YAMAHA,他們的主要市場在西班牙以及義大利,但歐洲物流中心就在這裡。他們在機場附近設置很大的倉儲中心,儲存各種零件,全歐各地的分店、維修廠,如果在下午4點前提出訂貨單,隔天早上10點就送到店門口了。
為什麼這麼多公司要在荷蘭設基地?這有許多財務上的理由,首先是稅的優惠,公司稅荷蘭只要付25.5%,德國卻要付38%以上,如果你在荷蘭設物流中心,你不需要付公司所得稅(cooperate income tax)。因此在荷蘭可以多賺錢。
此外,凡是進口到歐洲的貨物都要課增值稅(VAT)20%左右,等貨物賣出後再申請退回,很麻煩。但在荷蘭,當貨物進口時你只需申報,毋需實質付稅,等到貨物從荷蘭出口時,你再申報一次,一進一出之間,在帳目上會自動平衡為「零」,省下許多資金自已操作。
第四個理由,因為長期從事國際貿易,荷蘭人有國際化的胸懷,會說很多國語言,而且對許多國家的文化能夠包容理解。
荷蘭海關發展綠色通道概念,營造便捷機場
問:你認為史基浦機場的競爭優勢在哪裡?
答:如果沒有我剛說的這些大環境優勢,那麼史基浦機場也不會有利基。
要知道,機場本身從來就不是一個目的地,人們之所以要到機場,是因為通往目的地的路上,必須經過機場。經營一個具備物流條件的機場,最重要的就是要比別的機場快、便宜、有效率。
荷蘭是全世界花卉王國,每天從拉丁美洲或非洲運進來荷蘭花卉市場拍賣時,整個流程正是表現荷蘭物流產業成功的例子。
例如當一批花從拉丁美洲哥倫比亞載到荷蘭,飛機落地停好之後,會啟動特殊快速通道(fast track),直接到貨物處理公司的手上,海關會檢驗它們原本要檢驗的部分,其他的就直接進入卡車,有效率地送到拍賣市場去。
這所有的程序,從飛機抵達到花抵達拍賣市場,不到一個小時就完成。
荷蘭的海關應該是全世界最商業化思考的海關,一直在思考要怎樣改善通關流程。
荷蘭海關現在也和中國大陸的海關合作,發展出一個「綠色通道」(Green Lane)概念,也就是貨物在香港機場或上海出關時,已經受到中國海關檢驗,那麼貨物飛到史基浦機場時,便不需再被荷蘭海關檢驗一次,而可以通過「綠色通道程序」,直接讓貨進到機場的倉儲,朝向營造一個「綠色機場」的環境。
我們也跟美國談合作。一旦成功,那表示只要從史基浦機場出去的貨物,也不必再經過美國海關的重重檢驗,可以最快速度通關進入美國,這麼一來,所有物流業者都會想和史基浦機場合作。
RFID貨物快速通關,建立物流快速火車站
問:在這整個供應鏈上,史基浦機場發揮的角色是什麼?
答:在創新方面,兩週以前,我就跟一些業者開會討論如何引進RFID(無線射頻辨識系統)進入機場物流體系,我們也投資這項技術的開發,RFID已經廣泛運用在旅客的行李輸送,但貨物部分還沒有。
目前空運的物流通關流程還是很傳統,如果使用RFID等電子化的科技,電子貨物通關可以加快速,現在有五個機場正在試驗全然電子化的貨物通關流程,荷蘭是其中之一。
每次當提到最新的科技技術、最快的通關流程,我向你保證,每次你都一定可以看到史基浦機場的名字,因為我們總是勇於投資,勇於嘗試。
問:你說你們總是在嘗試最新的科技,請多舉一些例子。
答:現在我們已經有火車從史基浦機場發車到巴黎,但是很快地,更高速的火車明年就要發動了。
我們也在一個月前還跟十個合作伙伴簽訂合作意向書,研擬在機場附近建立專屬的快速物流火車站(High Speed Cargo Station),半夜也可以運,搭高速鐵路就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把貨運送到布魯塞爾、巴黎,根本不用飛,也可以在夜間運送。
設史基浦物流園區,拿下歐洲51%的物流
問:為什麼史基浦機場總是率先投入新科技的研發,或開啟新的投資案?
答:我們最大的競爭者是法蘭克福機場,此外,隨著歐盟向東擴張,阿姆斯特丹已經愈來愈脫離歐洲地圖的中心了,所以我們必須更努力,以確保貨物還會到這裡來。
其實,史基浦機場不像鹿特丹港,一直沒有地理優勢。但是我們提供物流業者,最高的彈性與可能性,讓在歐洲做生意,更容易、更便宜、更有效率。
問:你們去年的營收與成長率怎麼樣?
答:目前歐洲所有的物流中心已經有51%在荷蘭了,我想要更多。
你問我為何此刻要前進大陸?因為中國的製造公司正要開始發展自有品牌,他們想發展自己的物流供應鏈,我希望他們都能夠來荷蘭設立物流中心。
我們在機場周遭將設立「史基浦物流園區」(Schiphol Logistic Park),我的長期計畫就是在這一區設置更多的企業物流中心,這樣航空公司、貨機等物流相關產業會自動聚集在史基浦機場。這樣的物流社群也許要花費好幾年才會形成,得投入很多時間與金錢來做基礎建設、招商,但這樣讓我們不愁15、25年後沒有貨可以送,而且可預期這裡的貨源將會一年比一年更充足。
貨物運輸超越乘客,帶動物流創造工作機會
問:你說想設立更多的物流中心,以達到更多貨物流通量,你有設立目標嗎?
答:現在我們一年的貨物流通量達150萬噸,到2025年我們想達到350萬噸。到時我們會有貨物城(Cargo City)和物流園區(Logistic Park),來聚集商業活動。
問:有人提到,貨物運輸的獲利比乘客運輸來得大很多,為什麼?
答:的確是這樣。全球都是這樣,貨物運輸一年成長6%,乘客運輸一年只成長4.5%。這是預測,明年也會如此,我們預計貨物運輸的量與獲利,會比乘客運輸成長得更快。之所以如此,全球化的貿易,帶動貨物運輸當然是主因,此外,貨物運輸可以帶動當地的物流產業,創造許多工作機會。
問:全球化對史基浦機場、荷蘭的影響?
答:全球化代表著愈來愈多的貨物需要被運送,許多不同規格的產品被製造出來,準備運送到全球各地的市場,也有許多半成品運送來、運送去,這給了物流產業很多的機會,而在商論商,荷蘭是一個很適合做物流生意的環境。
也有許多物流中心在這裡組裝貨品,貨物從工廠出來只是半成品,他們需要運送到這裡或其他各地組裝,這是現今物流產業加值服務的新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