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工企業家》作者大衛.柏恩斯坦(David Bornstein)旋風式的來台演講訪問,帶給了我們很大的鼓舞。他與星雲大師、證嚴法師充滿智慧的對談,以及與陳長文(中華民國紅十字總會會長)、姚仁祿(前大愛電視總監)的同台演講,再度展現:美國社會的可愛,就在於它們終有知識分子,在鼓吹人性中的奉獻與大愛,這就是軟性實力(soft power)的根源。
很湊巧地,他走後,在台北又出現了一個成就非凡的志工企業家(social entrepreneur)——以企業家的精神,為非營利事業賺大錢。
為教育賺錢是最有意義工作
他就是大衛.史文遜(David Swensen),耶魯大學經濟學博士,曾經在華爾街二個著名的投資公司擔任過資深副總裁,後來被他的指導教授諾貝爾經濟獎得主托賓(James Tobin)勸說回到耶魯,主持耶魯大學校務基金投資長(Chief Investment Officer)。
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決定:他以原來1/5的薪水回到紐哈芬(New Haven,耶魯校址)擔任新職。
他興奮地告訴住在威州的雙親:「我接受了一個最有意義的工作,去為教育賺錢;賺了錢是為了教育,而不是為那些華爾街的大亨們;我要把耶魯變成一個財力雄厚的長春藤大學。」
他沒有誇口。20年前接任時,耶魯基金是13億美元,每年投資賺來的錢,可以支持學校預算10%;20年後,耶魯基金已超過170億美元,每年投資獲利的錢支持了學校1/3的總預算。耶魯校務基金總額全美排名第二,僅次於哈佛,但是基金20年來的平均報酬率高達16%~17%,成績遠遠超過同輩。因此校園中流行著一個說法:「耶魯有三個不可或缺的人物:校長、球隊教練及基金投資長;但是其重要性要倒過來。」
經濟學大師托賓在耶魯退休的酒會上致詞:「我對耶魯最大的貢獻,是把大衛從華爾街找回來。」站在旁邊的他靦腆地回答:「沒有托賓教授的指導,就沒有決定投資的知識,功勞全在我的老師。」掌聲響起時,他這兩年對耶魯的貢獻是每一年超過20億美元,相當於660億台幣。
為第三世界打開耶魯大門
為母校投資基金賺錢,他最大的自豪是:「沒有一個被耶魯接受的學生——大學生或研究生,尤其來自第三世界,會因為繳不起學費進不了耶魯。」他接著說:「走在校園,看見來自膚色不一樣、性別不一樣、國籍不一樣的年輕人,都能在耶魯接受這麼好的教育,我再也不會覺得賺很多錢是難為情的!」
如果「世界真是平的」,那麼他與他的投資團隊(共20位專家)剷平了去耶魯這個貴族學校之路。事實上,我們中國第一位去美國讀書的學生,名字是容閎,就讀的大學就是耶魯,在1854年畢業。
以這位投資長在投資上的貢獻,如果用其他名校採用紅利分享制度,他的年薪應當是3450萬美元;但是他堅持年薪不能超過100萬美元。他說:「100萬美元對耶魯預算來說微不足道,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大的數字,我不會接受超過這個數目。」
樂當資本主義的異數
整天在數字中打轉,整年為耶魯賺幾十億美元的他,真是華爾街的「叛徒」、資本主義社會中的「異數」。也許正如比爾.蓋茲與華倫.巴菲特一樣:賺錢時就要拚命賺錢,捐錢時就要拚命捐錢。他的人生哲學:是把所有的智慧不要為自己賺大錢,而要為耶魯賺大錢。
把他的成就移轉到台灣經濟起飛年代:那就是尹仲容、孫運璿、李國鼎、俞國華、趙耀東等,他們替社會做大事、幫企業賺大錢。他們對國家的重大貢獻,是視為「應盡的責任」;他們對自己的潔身自愛,是視為「理所當然」。
史文遜的投資獲利被視為「天才」,當華爾街的投資者不斷地要向他請教時,他決定寫書,把他的經驗「不自私地與大家分享」。他的二本著作分別是《Pioneering Portfolio Management》與《Unconventional Success:A Fundamental Approach to Personal Investment》。這二本書都登上《紐約時報》排行榜,他把版稅都捐出來。他婉謝很多幾萬美元有關如何投資的演講,但是選擇性地擔任了非營利事業的獨立董事(如布魯金斯研究所與卡內基基金會)。
當他常被問起:「你怎麼會這麼重視教育、輕視財富的價值觀?」他的回答是:「我的祖父與父親是一輩子的大學教授,母親是牧師。全家都是基督徒,六個兄弟姊妹都擁有這種價值。」有時,他會再補充:「我還有一位使我本來要念數學而後改讀經濟的中國教授。」
他是我30多年來在威大(University of Wisconsin—River Falls)教過品學最優的一位學生,選過我四門課,全是A。在送贈我的著作扉頁上,他寫了:「是你的教誨,打開了我學習經濟之門。」
當他7月底第一次來台北,接受《遠見》獨家採訪時(見頁66),他也已經是52歲了;望著些許白髮的他,我充滿了驕傲。聯想到台灣高等教育的預算不足,不禁要問:台灣的史文遜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