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東縣牡丹鄉，四周環山，艷陽下有一群孩子不論寒暑，總是赤足奔馳在牡林分校的操場上。儘管汗如雨下，雙眼還是緊盯著一顆破舊足球，這顆小球，就是他們的世界。
今年世足賽期間，總統陳水扁曾透過電子報，表示要把學童送到巴西培訓，為十年後攻進32強做準備。但這群牡林足球小孩，不必出國培訓，就可能幫陳總統一圓進軍國際的足球夢。
然而陳總統不知道的是，因為裁併校，才剛萌芽的足球夢正在消失中。
牡林分校，2004年7月31日之前，叫做「牡林國小」。改制那年暑假，該校學生才剛代表台灣，從泰國帶回國際分齡足球賽的冠軍獎座。
然而，就算帶回國際大獎，也無法改變特色小學被併校的事實。
「出發前，我們代表『牡林國小』出賽，沒想到搭機回到國內，再踏上台灣土地，學校就不見了，校名變成『高士國小牡林分校』！」31歲的牡林分校主任郭元俊苦笑說道。
黃金幼腳，陷入廢校泥濘中
2004年，屏東縣政府實施裁併校政策，牡林被併入人數較多，但更為深山的高士國小，從牡林分校到高士約需20分鐘車程，崎嶇途中還常遇到崩壞路段。未滿五人不成班的規定，也讓牡林連續兩年無法招生，沒有一、二年級。
今年新學期開始後，牡林是否會因學生數低於30人，再從分校降為分班，答案仍像掛在樹枝上的風箏，還得經過一番拉扯。
這兩年來，廢校疑慮讓學校命運懸而未決，也影響家長讓孩子就讀的意願，學童紛紛轉學出去。這兩年來牡林的足球隊陣容顯得單薄，沒再出國比賽。
然而一提到足球，有著黝黑、圓胖身材的郭元俊，骨溜溜的大眼中馬上迸放光彩，細數牡林的過往榮耀：「2000年到日本得亞軍、2002年在夏威夷拿第六名、2004年就在泰國抱回冠軍囉！」
前年，在全國少年盃中打進前三名的牡林足球隊，差點因為籌不出出國經費，而失去與國際隊伍一爭高下的機會。
「當時，會選擇到泰國出賽，也是因為機票比較便宜，」郭元俊說，全隊20人、每人近3萬元的旅費，政府補助杯水車薪。消息經媒體披露，在南台灣引發迴響，才終於湊足錢成行。
因募款活動而集結成的物資，包括一雙雙嶄新的球鞋。但孩子們捨不得穿，平時赤腳練球，只有在出賽或拍照時，才小心翼翼拿出來套在腳上。
足球校長，帶著山上孩子踢球
牡林的足球特色，得自於20多年前，一位郭松珍老師的提倡。而他就是郭元俊的父親、現任牡丹國小校長。
「我公公教球很嚴，村裡的家長都說：你公公是魔鬼喔！」郭元俊妻子許春蘭笑說，郭松珍非常強調速度，一顆足球從這個球門踢到另一個球門時，小朋友如果追不上球，是要被罰青蛙跳的。
牡林小朋友的爆發力，很受矚目。巴西駐台辦事處前陣子贈送兩件巴西國家足球代表隊的紀念球衣給牡林分校，一方面肯定牡林足球，另方面也是因為牡林黃綠配色的的球衣，很像巴西球服。
「山上的孩子不踢足球，讓他們到處跑，反而危險，」郭元俊指出練球之外的用心。
目前只剩20多位學童的牡林分校，幾乎每個人都是小小足球選手。除了每天晨間必跑的500公尺陡峭山路――「冠軍路」之外，放學後孩子們自動集合在操場上，先從跑步、拉筋開始，然後分成兩隊，以一場決鬥結束學校的一天，即使寒暑假也不稍歇。
牡林精神，聯繫住「天公仔子」
靠著足球，郭元俊把排灣族孩子的心，緊緊聯繫。
當年出國比賽的孩子縱使畢業了，也經常在放學後、寒暑假時，回來義務指導學弟妹。就連中輟、轉學後學習狀況不佳的孩子，郭元俊也盡量把他們找回來。
例如，小一參賽就是全隊主將的曾志偉，很小就會「倒掛金鉤」射門，被讚歎為「足球神童」。但志偉轉學後無法踢球，頓失目標，差點成為中輟生。郭元俊知道後，把孩子從網咖中挖回來，並說服孩子父親將志偉轉回牡林。後來志偉順利就讀也以足球聞名的高雄縣阿蓮國中，目前已是多次代表台灣出賽、得冠軍的青少年國腳。
足球顯然是這些經濟、家庭功能處於弱勢的山上孩子，建立自信與延續升學之路的方式，也提供了改變命運的機會。
這幾年，郭元俊身兼師職與親職，不僅為集訓中的足球隊煮大鍋麵、替學生家長尋找補助金，還賣股票、自掏腰包近50萬元，作為培訓足球隊的經費，就是希望幫孩子織一張成長的防護網。
這群不穿鞋的「天公仔子」，像是當年的紅葉少棒，儘管物資缺乏，卻仍滿懷熱忱。只是面對裁併校，「牡林」也許只能是曾經美好，卻幻滅中的足球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