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錢淹腳目的台灣,現在到底有多窮?窮到連孩子教育的錢都要這樣斤斤計較!
不過十多年前,郭為藩擔任教育部長的時代,台灣還很有錢辦教育。「有些學校連廁所都蓋得美輪美奐,地板舖得漂漂亮亮!」前台北縣建安國小校長陳木城回憶。
但現在別說蓋廁所了,小學連一般的修繕費用都拿不出來。貢寮鄉和美國小校長張伯瑲,4月入夏之後一開校長室的冷氣,發現故障了,到現在夏天都快過了,還是不敢叫修,情願吹電扇或自然風,「這一修,不知道要多少錢!」
張伯瑲指著有可愛海洋生物雕塑、繽紛馬賽克磁磚拼貼的新校門,「這是跟台電募款來的!」因為台電蓋核四,要在學校旁水域裝溫度監測器才贊助。
以前教育經費多到連蓋廁所都很講究,現在學校需要設備、修繕經費,通常是向家長、企業募捐,或向教育部專案申請。總之,校長得各憑本事,槓桿手邊的每一項資源。
地方編列預算,隨歲收高低起伏
過去十年來,由於少子化,台灣的學生已經愈來愈少。台北縣教育局副局長洪啟昌就統計,今年台北縣國小入學新生,比畢業生少了8900多人,等於少掉了200多班。
既然學生變少、班級也變少,為何還這麼拮据,教育經費到底用到哪去了?
根據教育經費編列與管理法第三條規定,各級政府教育經費預算不應低於連續三年稅收平均的21.5%。教育部會計長陳春榮也指出,「每年各級政府所編列的教育經費,其實都超過規定,並未減少。」
「這個條文有陷阱,採取『歲入』而不是歲出的下限,是量入為出的觀念,就是有多少錢做多少事。我們這幾年地方歲入都是下降的,因此你保障這個額度,連教師的人事費都無法負擔!」多年來研究台灣教育預算的高師大教育系教授陳麗珠強調。
以台北縣為例,約十年前尤清擔任台北縣長時,一年有600億教育經費:現在,縣府負債800億元,教育經費也只剩340億元,就是因為歲收減少。
八成六教育經費,撥給教師人事、退撫
除了稅收減少,教育經費支出也有盲點,在主要支出的人事費、退撫金、業務費及設備費四大項中;人事費與退撫金95學年度預計將吃掉全台86%的教育預算。
陳春榮解釋,90學年度,政府推行九年一貫課程,許多老教師不適應引發退休潮。據教育部統計,91學年度的教師退撫金為570億元,95學年度時預計將增為762億元,四年內增加了192億元,成長34%。
以台北縣為例,一年教育經費340億元,其中高達九成的306億元是教師人事與退撫金。「表面上教育經費占縣府總經費47%,但其實42%的縣府預算都是老師領走的,」台北縣教育局副局長洪啟昌說。
1996年以前,教師退撫採恩給制,之後改採退撫新制儲金制,即成立退撫基金,政府與教師各負擔65%、35%,繳入考試院所設的退撫基金裡。
「其實,應該讓整個教師薪資結構破產,重新來過。但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只能期待政府有一大筆錢進來,讓老師優退!」洪啟昌無奈地認為,情願短期內因大量退撫金陣痛,但長期能讓分食教育經費大餅的教師人數減少。
除了教師領走大多數教育經費外,這幾年來地方政府在整體財政困窘下,又未能將來自中央的教育補助款「專款專用」,更讓國教雪上加霜。
中央補助增加,但地方未必專款專用
國民義務教育,屬於地方自治的管轄範疇,經費除了地方自有財源外,也來自中央補助(行政院一般教育補助,加上教育部特定教育補助)。
如95年度,地方教育經費來自行政院補助約657億元、教育部補助約107億元。而整體中央補助整體地方的教育金額事實上也是比89學年度還成長了3%。
雖然中央補助微幅增加,地方卻還是常常喊窮。國教司司長潘文忠面對縣市教育局長喊窮,也常常兩手一攤,莫可奈何。他指出,中央補助款裡,教育部給各縣市的「特定教育補助」,顧名思義,乃由地方教育局收受,以補助特定項目。
但這幾年,中央將教育部的補助款,大部分併入行政院的一般補助款中。
陳春榮指出,為配合地方財政自給自足,90年開始,教育部的特定教育補助款大幅撥入行政院的一般補助款。教育部的特定補助從89年的390億元,到現在的107億元,足足掉了七成!
也就是說,真正能落到地方教育局口袋裡的教育部補助款,大部分挪到行政院一般補助款的名目中,而必須由地方財主單位分配。
敏感的是,幾位地方縣市教育局長表示,由於沒有指定項目,有些補助款似乎並未被「專款專用」。
「講到這個就很難過,一般性補助大部分沒有指定用途,就算去講這是教育局的錢,他們也不會管你。這錢雖然編在教育補助裡,但是一到縣政府就被打散了,」教育經費被財主單位箝制,一位教育局局長只能敢怒不敢言。
精打裁併校算盤,多了副筷卻免加菜?
地方的教育經費大餅,中央補助已經出現無法專款專用的情形,地方必須自負的七五成,也因為稅收減少,還追不上教師人事退撫成長。長遠來看,裁併校措施確實可以省錢。
幾位教育局長分析,近幾年來縣市進行裁併校,每裁併一所,光校長、老師人事費用就可以省下約600萬~1000萬元,但是省下來的錢,有沒有回饋到教育體系呢?
一位教育局長指出,裁併校後,隔年編列預算時,地方就可以少編預算,並不會把這筆省下的錢挪到其他學校。原本該反餽回教育體系的教育經費,就這樣人間蒸發。
南部一位中心學校校長提到,周遭幾所分校廢掉後,學生併入他的學校就讀。他原以為這些分校原來的經費,會挹注到中心學校,但結果並沒有,讓他有上當的感覺。
今日的教育成本,轉化為明日的社會力量
教育經費成長有限,不少人提到,小學何不仿效大專院校,成立校務基金,經費自籌?
政大教育系教授周祝瑛,提到紐西蘭小學採部分經費自籌制度,將小學分為十等級,位於富裕都會區、募款容易的學校,得到最少的中央教育經費;位於窮鄉僻壤,欠缺募款能力的小學,則獲得最高的經費補助。
不過,小學經費自籌目前沒有法源,且若放任這些小學經費自籌,恐怕更將令其自生自滅。
「講真心話,政府對人才、人力資本的投資太不積極了,別人都在加碼,像印度、中國大陸,我們卻把自己綁在教育經費配額的下限,挨挨擠擠!」陳麗珠直批政府對教育投資不積極。
「如果一家公司不賺錢,要刪減成本,竟然刪到員工教育訓練費來,這家公司會不會有起色?不會嘛!」陳麗珠比喻。
「教育要顧及現實,但卻不能向現實妥協,畢竟學校是許多弱勢孩子取暖的地方!」屏東縣新任教育局長顏慶祥,是屏東教育大學教授出身,今年上任後即將縣政府過去多年大刀闊斧的裁併政策暫停,希望能重新審慎評估。
全國家長協會理事長林文虎強調,今天投入的教育成本,明天將讓弱勢孩子產生穩定的力量,進而影響家庭,對於社會的回報無限大。
只是,實質用在學生身上的錢,什麼時候才會變多呢?
檢討小校能否輕言裁撤的同時,也應該關注教育資源是否錯置。否則,現在減省的教育經費,在未來,可能會讓台灣付出更高的社會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