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是台灣經濟快速起飛的年代。今天的六、七年級生,可說是台灣第一代在富裕環境下成長的世代。
本期《遠見》20周年特刊,特別針對20到29歲的台灣年輕世代,進行「20世代競爭力」大調查,企圖勾勒出台灣年輕世代的價值傾向。
調查發現,這一代年輕人看待「成功」,跟上一代已經有很大的不同。
世代差距/上代求財富,這代追幸福
最多年輕人定義成功是:身體健康。上一代重視的權力、名氣、財富,在這一代年輕人心中,排名遠落在身體健康與家庭、婚姻幸福之後。
當年輕人被問到「對你而言,你認為成功是什麼」時?回答「身體健康」的比例最高,占47.5%;而回答「家庭、婚姻幸福」的比例有41%,居第二高;接下來是「平靜過生活、做自己」以及「工作穩定」,分別為30.9%、23.7%。
「歐洲的年輕人,10多年前,就已經是這樣想的,」文化評論家南方朔認為,台灣這一代年輕人,家境大都小康、甚至富裕,從小衣食無缺,導致他們身上少了一股一定要在社會上成就什麼的驅策力,自然會把追求小我的幸福放在第一優先。
而經過交叉分析後,更發現學歷愈高,愈不重視傳統世俗價值的功成名就。碩士以上畢業的受訪者中,沒有一個人認為擁有權力就是成功,認為有名氣就是成功的比例,也只有2.2%。
全球賽局/信心七成,競爭力不到五成
台灣年輕世代的自我評價又如何,對自己前途樂觀或悲觀?
本次調查發現,在不考慮全球化競爭、與台灣大環境低迷的前提下,年輕世代對於自己倒是展現出一定的信心。
當問到「整體而言,你對自己未來的工作和事業發展,是有信心還是沒信心」時,有67.8%、超過2/3的年輕人表示有信心,比起總計沒有信心的29.2%,高出一大截。
「台灣學生基礎教育不錯,更有融貫中西文化、市場的能力,」與兩岸年輕人都有頻繁交流經驗的Google全球副總裁李開復觀察,台灣這一代年輕人雖然在毅力、耐力與企圖心上,落後大陸學生,但是未來在亞洲的競局中,機會還是不少。
然而,當進一步問到年輕世代,「在全球化的競爭環境中,以自己的條件與能力,要跟其他國家的同一輩年輕人競爭」時,台灣年輕人的信心水準則大幅下滑:有信心的從67.8%往下掉到剩48.6%,沒信心的比例則上升至47.9%,比例拉平。
青輔會主委鄭麗君感覺到,台灣近幾年初入職場的年輕人,儘管學歷都比上一代大大提升了,但他們卻是直接面對全球化競爭的第一代,海外的年輕人紛紛跟他們搶工作,使他們心中存在暗暗的焦慮感,甚至會排斥地問:「為什麼是我?」
面對台灣/使不上力,五成有點悶
對台灣年輕人不太公平的一件事情是,儘管他們追求了高學位,但是台灣政經社會的混亂,讓他們對於台灣未來並不樂觀。
有高達五成的年輕人認為悲觀,選擇「很樂觀」的只有10.1%,「有點樂觀」的則有35.7%。
「每個人覺得自己能做的事、能影響的,都很少,」清華大學科技管理學院院長史欽泰感受到,社會氛圍悶,年輕人看大環境自然悲觀。
不過台積電董事長張忠謀,以他經歷過大陸抗戰的經驗直說,年輕人沒有悲觀的本錢。他曾經待過抗戰時期的上海,「真的很糟糕、很糟糕,比起來要說現在氣氛低、不樂觀,簡直是可笑。」
矛盾思惟/推崇吃苦,但六成重待遇
台灣年輕世代認為要在社會上成功的條件,又是什麼呢?
在可複選三項的成功條件中,認為必須具備「有專業能力、一技之長」的比例最高,達31.8%。年輕人認為第二個必須具備的成功條件則是「外語能力強」,占26%。
有趣的是,普遍被冠上草莓族世代的年輕人,竟然認為「勤勞肯吃苦」是第三個成功必備的條件,而「抗壓性」也被年輕人認為十分重要,排到前五位 。
然而矛盾的是,儘管在認知上,年輕人認為專業與吃苦耐勞是成功的首要條件。但是年輕人實際上在尋找工作時,卻最看重「薪水高、福利好」,占60.9%。會考量「符合興趣與專長」的,只有35.1%,第三高竟然是「距離近、交通方便」。考量「產業前景好」的,只有16.6%,選擇工作富有挑戰也只有15.3%。
至於「公司知名度」「公司制度」「公司競爭力」「企業文化」都不是年輕人在遴選工作時的考慮要素,選項排名全數墊底,充分顯露高張的自我意識。
競爭門檻/大學文憑不夠,三成要往上念
這一個在富裕社會裡成長的一代,會如何比較自己與上一代的差異呢?
當問到「跟父母親上一代相比,你覺得自己最占優勢的條件」是什麼時,有22.8%的人選擇「高學歷」;其次是「吸收資訊豐富」,占21.7%;「生活物質條件較好」有11.7%,則排第三高。
也因為普遍學歷較高,有65.6%的年輕人很有信心,未來一定會比父母更富有。
然而,經過交叉分析,只有8.7%的年輕人認為高學歷是成功要件,顯示這一代雖然學歷都比上一代來得高,學歷是優勢,但並不一定是真正的勝出條件。
本次調查也發現,年輕人已有體認:學歷愈高,不代表所得也會愈高。
72.9%的受訪者,不同意「學歷愈高,所得也會愈高」的說法。
學歷儘管不能帶來高成就、高所得,但是大學文憑已經成了職場的最低要求。調查顯示,30.8%的年輕人期許自己未來起碼會念到碩士學位、3.7%計畫取得博士學位,不到五成滿足於大學學歷。
國際視野/重視外語,但五成不想外派
台灣這一代年輕人,比起上一代,更顯現出熱中拿學位與進修。有69.4%的年輕人想要繼續進修,只有不到三成的人不想進一步進修。
想要進修的人,在能夠複選兩項的題目中,其中高達70.2%的年輕人欲針對個人專業,找尋與工作相關的技能、認證課程,再度凸顯年輕人對專業的渴求。另外近四成的受訪者,則想要增進外語能力。
無庸置疑,個人外語能力已是拓展國際視野的第一步。「要有經濟效益,一定是玩跨國的,」前鴻海法務長、政大科法中心研究員周延鵬則說,不論企業或個人,對於國際局勢的瞭解,現在都不可或缺,語言能力則是培養國際觀的基礎,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在國際舞台上的定位,能玩、不能玩什麼。
不過,在企業跨國經營成為趨勢,台灣年輕人接受外派的意願卻不算高。
「離家近、交通方便」,是年輕人選擇工作的第三重要因素,相較之下,對於是否有外派機會,則是年輕人「最不重視」的工作考量。
再進一步細問,超過一半、53.2%的年輕人抗拒到台灣以外的地方工作,「非常想去」的僅占12.6%,「有點想去」的占31.9%。
接觸中國/台灣優勢,近五成說不出來
近幾年來,台商、全世界的外商大舉投資大陸,同文同種的大陸年輕人,已經是台灣年輕人最大的競爭者。
若是跟大陸年輕人比較,台灣年輕世代的信心度如何?
調查顯示,目前已有19%的台灣年輕人,有跟大陸年輕人互動的經驗。
至於台灣年輕人若是有機會出國工作,最想去哪裡呢?第一選擇是大陸,占26.1%;第二選擇是日本,占19.4%,第三高則是美國。
當問到「自認為哪些條件與能力,比大陸同年齡層占優勢」時,回答不知道的將近五成,顯示出可能接觸不頻繁,所以不易比較。
而在有具體回答的人中,11.5%選擇「專業、有一技之長」是台灣年輕人的第一優勢,其次是「吸收資訊豐富」「生活物質條件」。
其他如「思想開放」「國際觀」上也普遍被認為是台灣的優勢。
擷取資訊的能力,被台灣年輕人認為是比上一代、也是比大陸同輩,一項很重要的優勢,透露顯台灣的「網路世代」十分重視資訊蒐集能力。
尋找典範/自我抬頭,逾五成沒有偶像
這一代年輕人心中的典範又是哪些人物呢?
30.4%的年輕族群,把企業家放在第一順位,認同政治人物的只有9.4%。值得注意的是,有53.9%受訪者不願意回答,或說不知道。
不將社會上任何一位成功楷模,視作人生效法對象,這也成了強調自我的表徵之一。
在年輕人崇拜的成功企業家中,鴻海集團董事長郭台銘、台塑集團董事長王永慶,則各得到32%與31%的高支持率,以白手起家的奮鬥故事,成為年輕族群最仰慕的企業家。
「他們從無到有,打造世界一流的企業理念,年輕人非常認同,」前惠普台灣區總裁、現任悅智全球顧問公司董事長黃河明認為。
女性出頭/陳敏薰,把施振榮比下去
在前10名名單,還包括台北101董事長陳敏薰、春天酒店董事長何麗玲、台灣高鐵董事長殷琪,都是女性出頭天的代表。不可忽視的「she」勢力,把老一輩的長榮集團董事長張榮發、宏碁創辦人施振榮比了下去。
「女性有心創業的比例,在五年間成長了10倍,」長期輔導女性開創新職涯的鄭麗君說,有創業意識的女性,多半會崇拜成功的女性企業家,為了在工作上獨立發展自我,這一代年輕女性創業風氣愈來愈盛,尤其多半透過網路當作創業管道。
至於政治人物已愈來愈不能吸引年輕人。根據交叉分析,學歷愈高,對政治人物的崇拜程度愈低,研究所以上畢業的受訪者,有37.9%崇拜企業家,僅3.4%認為政治人物是成功典範。
只有「小馬哥效應」例外。在不提示人名的詢答中,台北市長馬英九的支持度,大幅超越排名第二的總統陳水扁高達六倍之多。(見表18)
台灣在富裕中長大的第一代,普遍展現出追求自我、追求高學位、追求持續進修的態度。對於傳統的典範,他們不再仰慕,對於未來他們有自信、也有焦慮。未來這一代掌權時,會開創出怎樣的競爭力呢?且拭目以待。
(詳細圖表請見7月號遠見雜誌)